第十八章 暗流涌動
老祖宗流傳下這樣一句話，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
還有那樣一句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一夜之間，榮枯貴賤如轉(zhuǎn)丸的凌家，起起伏伏的經(jīng)歷就成了洛邑城的議論焦點。
平民百姓議論最多的無非是凌家怎樣發(fā)家的、凌府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凌氏家人的秉性相貌脾氣以及他們的衰敗如何悲慘等等。
可是，還有一些人的想法和做法就直接關(guān)乎了凌家的命運。
凌家是望族而不是旺族。凌浩楠是獨子，只有三個堂兄弟。
樹大根深時，幾個兄弟前呼后擁，做小伏低，唯恐失去這個大靠山。后來，他們借著凌浩楠的無能和不備，買通書畫店的賬房先生或伙計，蠶食鯨吞偷偷拿走凌家很多書畫錢財。
兩天前，當(dāng)他們聞訊得知凌家已經(jīng)被顧家吞并時，甚至三弟借口凌家欠他家的賬直接上門搬走了一些書畫和瓷器，乘機(jī)發(fā)了最后一筆財。
然后，所有人緊緊關(guān)閉了自家的大門，再也不出頭露面。哪怕凌浩楠去世，凌府被焚，凌家其他人流離失所，所有的宗親依然無影無蹤。
縣太爺楚光耀正在書房教兒子練字，被師爺殷實拉了出來。
“老爺，不好了，凌浩楠被殺了。”殷實氣喘吁吁，滿頭冒汗。
他剛才還在街上買東西，得到消息后一路小跑回了縣衙。
“什么？”楚光耀愣了下一下，追問道：“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么？”
“不知道?！币髮嵢鐚嵒卮稹！摆s快派典歷去查。還有，派人到‘聚賢莊’，‘福地’這些地方去轉(zhuǎn)轉(zhuǎn)，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么?！背庖S富的閱歷讓他能在第一時間敏銳地做出最基本、最合乎常理的判斷。
這件事發(fā)生的極為蹊蹺，恰逢“聚賢莊”撒出口風(fēng)的時候，其間有沒有聯(lián)系就成了能否順利找出兇手的關(guān)鍵。
他預(yù)計，凌家的人很快就要登門了。
擊鼓鳴冤是必然的，緝拿兇手是必須的，但手下有沒有這個能力他很懷疑。
就是他，能不能保證自己在這個案件投入足夠的精力也為未可知，凋零的凌家已是昨日黃花，可有可無了。
“張家村的命案破了么？”楚光耀匆匆走向前廳，殷實緊跟著他的步伐，兩人邊走邊聊。
“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價值的線索。”殷實嘆口氣，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手下的人什么都會，就是正事不會，個個都沒什么用。他倒無所謂，但傳出去縣太爺無能就不能不認(rèn)真對待了。
“京城那邊呢？”楚光耀當(dāng)然不知道師爺在想什么。
“傳聞皇上身體不太好，皇子之前為了皇嗣之爭似乎開始有所動作了?！币髮嵒胤A著。
“洛邑縣內(nèi)還有什么動靜么？”楚光耀還是不放心。
“別的沒什么了，只是，”殷實話音卡住了，顯然下面的話他在考慮是說還是不說。
“別吞吞吐吐的，快說?！背庖闪艘谎垡髮崳际矔r候了，還遮遮藏藏的。“這兩天議論最多的其實是少爺和小姐的婚事，有傳言說幾個大戶人家都準(zhǔn)備托媒人上門提親了?！币髮嵵坏脤嵲拰嵳f了。
“哎，真他媽能整。都什么時候了，他們還操心這種事?！背庖R了一句，一個拐彎走進(jìn)了前廳。
“不僅如此，顧家的兩個少爺也都被盯住了。他們都覺得顧家肯定要退親，現(xiàn)在是最好的機(jī)會。當(dāng)然，最最吸引人的還是咱們少爺。”殷實不失時機(jī)地恭維著。
楚光耀有一兒一女，兒子今年19歲，已經(jīng)通過了鄉(xiāng)試，是堂堂的正榜舉人，待詔公車，前途無量。女兒剛過16歲，碧玉年華，柔美賢淑。
前一陣子，楚光耀的確在考慮他們的婚事，算計過和哪些人家攀親更合適。
而現(xiàn)在，楚光耀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嘴巴閉得緊緊的，腦袋瓜實則一直沒有停止轉(zhuǎn)動。
他暫時沒時間考慮兒女親事了，他要全盤想想最近京城里發(fā)生的事。
殷實剛才說的對，皇子之間確實有動靜了。
最近一段時間，二皇子、三皇子分別通過不同渠道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當(dāng)然，他不會自欺欺人地認(rèn)為自己是大才槃槃之人，值得兩位皇子屈尊降紆，招賢納士。
唯一的理由就是自己是天下糧倉的父母官。
二皇子、三皇子深諳為官之道。
這個時候誰也不會動他，不敢換他。
動他、換他，驚動朝廷，暴露野心，哪個皇子都沒有這么愚蠢。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將他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中。
他該選擇誰呢？
未來誰才能保證他的性命、前途呢？
現(xiàn)在沒有答案。
今天的“聚賢莊”再次爆滿。
凌家的遭遇成了這里的頭條新聞，在吐沫星子中從左穿傳到右，從一樓傳到三樓。
掌柜郭大善人翹著二郎腿，坐在柜臺后面一把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
他面向大門，眼睛微閉，一頂氈帽遮住了他的半張臉。
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第一直覺都會認(rèn)為他在睡覺，其實，他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從瞇縫著的小縫里一人不漏地察看著。
他發(fā)現(xiàn)，至少已經(jīng)有不下七八撥不同的人馬來過他的店鋪。有來吃飯的，有來喝茶的，有來投宿的，還有進(jìn)來晃幾圈就出去的。
干了這么多年，郭大善人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他能從幾個人的眼神中看出誰跟誰是一伙，誰跟誰是敵人，誰跟蹤了誰，誰被跟蹤了。
就好比今天，現(xiàn)在坐在大門右邊桌子邊的兩個人，明顯是官府當(dāng)差的，雖然穿了便服，但吆喝店小二的嗓門很沖，一臉的趾高氣揚，高人一等的感覺藏都藏不住，故意不想藏。東北角的那個穿著灰衣灰褲的中年男子，目光狡詐，左右飄忽，雙臂抱胸，一副松散中繃著勁兒的姿勢立刻暴漏了他是一個經(jīng)常站場子的人。不出意外，他要么來自“福地”賭坊，要么來自“錦威”鏢局。還有幾個喝著小酒、嗑著瓜子的人，眼神靈活但不犀利，氣場弱小而又猥瑣，估計就是來自“狀元樓”、虎頭幫這類地方的人了。
郭大善人暗自算計過了，洛邑縣城內(nèi)外暗流涌動最集中的地方無外乎是虎頭幫、“福地”賭坊、“狀元紅”茶樓，再算上“錦威”鏢局和官府的話，也不過5股人馬，其他的又都是哪里的呢？
郭大善人苦思冥想之際，突然發(fā)現(xiàn)大門外走來了一個白白凈凈、娃娃臉的清秀美少年，身后跟著幾個彪悍的男子。
其中一人快步超過少年，跑到了柜臺前，叫過伙計：“小二，三天前我們交了你們這里最好的五間客房的定金，快去開門上茶，爺要休息?！?p> 郭大善人當(dāng)然知道這回事。
三天前，一個不起眼的男子拿了十兩銀子前來預(yù)訂客房，那時他就納悶到底是什么樣的貴匱這么大手大腳，一張嘴就是五間，還住五天。
如今看來，就是迎面走過來的那個轉(zhuǎn)動著一雙靈動而狹促的大眼的男子。
這個外表看著不到二十歲的人，這個時候來洛邑縣城干什么？有意的還是湊巧的？他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