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懸秋千的時辰要到了?!毖诀咴谂赃吿嵝训馈?p> 琥珀色紗裙的小姐顰著眉,略施一禮便掩面匆匆離開了。
沒賺到銀子的陸西泠面上和煦一笑,心窩里頭卻抓心撓肝的疼。
這回她的心是真的心碎了。
罷了,眼下時辰還早,余下的總能賣出去的。
陸西泠扭過身子,心里思緒翻涌。
所謂深宮生存之道就不該湊的熱鬧別瞎湊,不該看的八卦別亂看。
新君生自狄北,雖德行出眾、端良守正,卻仍舊被中原百姓詬病為北蠻。
小姑娘說她是狄北人,便是無意間在用地域血脈壓制對方。
至于她家里是什么人,陸西泠雖不知曉,但也能猜得出必定是慶帝的心腹。
能做慶帝的心腹,才能智慧缺一不可,能陪同新帝落足皇城的,更是老人家的左膀右臂。
還有她的哥哥們……
陸西泠忽然生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狄北人中她只認得白燁,當年他赤身圈在京城,數月間才能同家人通得一封信,故而每一次打開的信都是厚厚的一沓子。
里面不少都是他幺妹的自畫像,12歲、13歲、14歲……生怕她哥將她忘了似的。
眉色收斂,陸西泠彎腰捅咕飲子。
卻不想過了一瞬,這姑娘竟然徑直走了過來,一掌拍在了桌上。
“老板!給我來碗酒!”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陸西泠回之一笑,默默的倒了一杯遞給對方。
上巳節(jié)的飲子做了兩種,一冷一熱,冷的取名叫“喜相逢”,顧名思義就是血糯米酒,古話說“十月稻米春日喝,養(yǎng)肺美容又消憂愁”。
陸西泠參考了李嬸的意見后,便決定做了這款酒釀,簡單方便,成本不高,也不需要冷藏冰鎮(zhèn),想臨時充饑的,還可以往里頭添兩塊糯米團子。
只是到底做的不正宗,冬日釀春日喝才是正經春酒,她的這盅委實做的倉促了。
“你這是糯米酒?”金步搖在眼前晃了下,穿著云粉對襟衫的姑娘歪頭道:“怎么甜滋滋的?”
“姑娘嘴厲,這酒里面加了枸杞和大棗,春日喝起來最是養(yǎng)顏護肝?!?p> 云粉衣衫的少女頗不滿意的撇了一眼:“酒就是酒,水就是水,這個糯米做的酒甜不甜辣不辣的,喝起來一點都不痛快,沒勁!”
哼,京城的男人也跟這杯酒一樣,沒勁!
陸西泠尷尬地笑了下:“上巳佳節(jié),喝的就是個趣兒,喝大酒雖逍遙,卻也失了情調。這還沒過頭午,好些雜戲表演還是開始呢,喝醉了看不到豈不可惜?!?p> 陸西泠指了指遠處的好似要落在水中的秋千,“喏,姑娘瞧,今日的重頭戲來了?!?p> 云粉衣衫的少女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秋千上鵝黃襦裙的少女翩然飛升,美輪美奐,宛如桃花仙子般令人望塵莫及。
緊接著底下人齊聲歡呼,衣闕飄然間,華麗的披帛掃過水面,蕩起無邊漣漪。
這時龍船游經,船上琴瑟齊鳴,曼妙的少女纖手一拋,桃花枝下一瞬就被船上的樂伶采了去。
一迎一合,雖是有意為之,卻設計巧妙,美的讓人挪不開眼。
云粉衣衫的少女耷拉著眼皮倚在樹邊,“這有什么好看的,做作至極?!?p> 陸西泠請佛歸西的愿望破滅了。
少女舉著碗遺憾道:“還是喝酒好,只可惜你這酒不合我的心意,我要的是無息無慮,其樂陶陶,你這酒的度數遠遠不夠!”
“是,回去鄙店就改良?!标懳縻鲂α诵?。
領略過各式各樣的美人,眼前的這個圓臉嬌氣的一聽說話就是個小孩子。
陸西泠心下感嘆:不過誰曾經還不是個被家里寵上天的小公主呢。
小姑娘這是命里有福,長到這個歲數還有人疼,比起她當年美滿的不止一點點。
只可惜少女有大福氣卻少了小口福,站在樹邊看了一會兒節(jié)目就悻悻走了,連口可口的果子都沒吃上。
陸西泠蓋上酒碗,又翻開酒釀的布簾看了看,輕嘆了一息。
沒想到古代的貴族養(yǎng)生也是靠多喝熱水。
兜售的熱飲喚作“沉香”,大概就類似現代的花草茶,可花草茶古今皆有,和陸西泠做的又有幾分不同。
花是杏花,水是沉香熟水,做起來的工序倒不復雜,只是沉香放在香爐上烘焙,時時都需要人看著,香氣散出來便得及時收起,半點不能溜神。
因是熱飲,陸西泠便先在家中熏好了沉香帶過來,坐在爐子上現燒現賣。
鑼鼓一響。
南面懸秋千的歡呼還在繼續(xù),北面的拔河戲的頭輪已經結束了,豆芽開了小差去看郎君們寬肩窄腰的風姿,回來的時候跑的一臉潮紅。
“贏了贏了!藍隊贏了!”
“哦?那可真是厲害了?!标懳縻龉首黧@訝。
拔河戲頭場是官家出戰(zhàn),紅隊是國子監(jiān),藍隊是禁軍,雞蛋碰石頭,結局顯而易見。
倒是第二場,禁軍對大理寺護衛(wèi),才是真正的值得一看,可奈何小丫頭只喜歡細皮嫩肉的白臉書生。
豆芽吐槽的這會兒,身著藍色武服的一伙人嘻嘻哈哈的往這邊來,陸西泠一眼就認出了打頭的那位爺。
豆芽忙捂住了嘴巴,訕訕的躲去了陸西泠身后收拾桌上茶碗茶碟。
“見過賀副衛(wèi)?!标懳縻龈A烁I?。
賀平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在街頭碰見了賣棗糕的小娘子,索性招呼了兄弟們過來捧場。
“這就是佳人果子坊的庖廚!哥幾個們這幾日吃的棗糕可都是這位姑娘做的!”
眾人啞然,沒想到糕點師傅竟是位出挑靚麗的小姑娘。
冷不丁圍上來一群彪形大漢,大好的春光剎那被蓋的死死的,陸西泠笑道:“賀副衛(wèi)高看小女了,庖廚算不上,白案師傅而已?!?p> “姑娘謙虛了!姑娘做的糕餅我們可是天天買天天吃,沒一個人說不好的!”
盡管也有主子施壓的成分在,但好吃這點不可否認,且不光是他們喜歡,就連校場里的廚子回家都要打包幾塊帶著吃。
陸西泠說道:“幾位大人剛出完汗不宜飲涼,小女就給幾位沖點沉香飲子吧?!?p> 賀平點頭。
花糕姑娘手藝好,做吃食的樣子也極好看,賀平??吹某錾瘛?p> 爐子上的沉香香味剛揮發(fā)完,素手一轉,茶碗就被翻轉了過來,滾滾的熱水沖進了瓷碗中,打開蓋子的一瞬間,沉香香氣撲鼻而來。
賀平瞇著眼長吸了一口,還沒喝就覺得五臟六腑都升騰了起來,好似連方才的疲憊都一掃而空了。
“這又是姑娘研究出來的?是什么新鮮玩意這樣香?”
“沉香”,都是熟客了,陸西泠沒什么好隱瞞的:“其實就是杏花沉香水,生津止渴的?!?p> “杏花寓意好啊!”賀平激動道:“還剩多少我們全包了!喝了這‘杏’運的沉香飲子,待會兒就將三殿下的部下打個落花流水,也算是給咱家二殿下長臉了!”
陸西泠心下一墜。
今日她是沒看黃歷就出門了嗎?
錦鯉圓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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