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舅舅
各自回房,謝六讓小二打桶熱水上來洗澡,腹部上的刀傷已經(jīng)結痂,但不適合洗太久,他正打算從浴桶走出,外頭傳來輕輕淺淺的腳步聲。
“舅舅,娘給你買了新衣裳,我給你拿進來哦!”
是謝述。
他的個子還沒浴桶高,懷里抱著一疊衣物,衣袖拖到了地上,臉上綻著討好的笑。
瞧著莫名有些可憐,同他娘親一般,愛示弱。
謝六皺了皺眉,別說皇室宗親,在帝京就是富商家中的嫡子,也沒有像謝述這般愛討好人的。
至少,若是他的孩子,他絕不會讓孩子這般怯弱。
謝六本打算說教一番,念其太過年幼,便作罷,話鋒一轉,脫口問道:“你娘呢?”
“她也在洗澡,她答應我了,會帶你去看大夫!”謝述將衣物放到一旁干凈的矮幾上,走近浴桶,用小手輕輕地撫摸謝六臉上的傷。
“舅舅,還疼嗎?我?guī)湍愦荡岛貌缓???p> 謝六微愣,謝述困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眼睫上還掛著淚花,但看著他真是滿眼的心疼。
他媽的,心里有點感動,是怎么回事?
“不疼了,你困了就去睡吧!”
“嗯,記得叫娘帶你去看大夫!”謝述交待完,便轉身離開。
等到月上枝頭,房門外終于傳來了姜柟壓低的聲音,輕柔似水。
“六郎,述兒剛睡下,我現(xiàn)在給你去請個大夫,你在屋里別亂走動?!?p> 屋門打開,謝六叫住了姜柟:“不必麻煩,我同你一塊去!”
姜柟目露疑惑,謝六解釋道:“剛摔的時候很痛,現(xiàn)在沒那么痛,我能自己走!”
關了門,謝六率先步下臺階。
街上到處掛滿了燈籠,行人絡繹不絕,兩人尋到離客棧最近的一家醫(yī)館。
大夫開了一些清腫化淤的藥酒,邊上手揉搓,邊囑咐道:“夫人,每日早晚兩次,就像這樣,給郎君把淤血揉開,屁股的皮肉傷不打緊,你回去給他上些傷藥即可!”
姜柟一聽,便知又讓人誤會了,她正欲解釋,疼得齜牙裂嘴的謝六先一步開口道:“謝大夫!夫人扶我一把!”
后一句話是對著姜柟說的,她趕緊上前一步,將人扶起,兩人跟著藥童去取藥。
街上突然開始放鞭炮,噼啪作響,人群一擁而過,鬧哄哄的。
“你們咸水城半夜放炮?”姜柟好奇地朝外頭看了一眼。
藥童笑答道:“我們咸水城的月老廟遠近聞名,最是靈驗,今日是月老壽辰,滿城的有情人都去月老廟求祝福啦!可惜了,你家郎君受傷,要不你倆也可以去拜拜!”
“照你這般說,你們咸水城都成雙成對,沒人和離了?”謝六冷嗤一聲。
藥童不服氣地駁斥,“你別不信啊,還有不少像你們一樣外地來的!這種事也得兩情相悅不是?誰又能保證去的,都是誠心求姻緣的?”
兩人走出醫(yī)館,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怕被擠散,謝六下意識伸手牽住姜柟的手,卻不料,姜柟反身一推,將他推入醫(yī)館旁的小巷子里去。
“怎么了?”謝六被她抵在墻上,鼻尖盡是姜柟身體晃出來的皂角香味,意外的非常好聞。
竟有些醉了。
“是謝霖!”姜柟以謝六作為遮擋,怯怯地透過他的肩看向外面。
謝霖混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護著倚偎在他懷里的李寒玥,兩人有說有笑,濃情蜜意地朝著月老廟走去。
“你放心,這里離帝京很近,謝霖可能也是去帝京,途經(jīng)此處,他看起來并不知道你在這里!”謝六攬過她的肩,側了個身,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兩人距離極近,她絲毫沒有察覺。
“謝霖也要去帝京,為什么?”姜柟眉心一皺。
“我只是猜測,要不要也去湊個熱鬧,順便探探?”謝六心里很清楚,謝霖能夠離開南凌,必是拿到了回京的詔書。
“算了,萬一被發(fā)現(xiàn),反倒惹來麻煩!”
“那兩人情意綿綿,哪還看得到旁人?”
話雖如此,但為穩(wěn)妥起見,謝六牽著姜柟走出巷口,在一處面具攤上買了兩幅虎頭面具,給姜柟戴上。
月老廟就在醫(yī)館的斜對面,臨河而建,門口的古樹有千年之久,枝干粗大,樹葉繁盛。
遠遠看去,狀似一株盛開的靈花,樹枝上掛著無數(shù)的許愿牌,風一吹,風鈴叮鐺作響,悅耳動聽。
樹底下人山人海,一對對小情人相擁擠入月老廟,如水入汪洋。
“霖郎,聽說月老就住在樹洞底下,傳聞只要兩人心夠誠,就能與身旁之人,恩愛到白頭?!崩詈h仰著頭,笑得一臉嬌羞。
“我對你的情意天地可鑒,哪怕月老聽不到,也不能拆散我們!”謝霖溫柔地攬緊了李寒玥的腰。
李寒玥搖了搖頭,伸手勾住謝霖的脖子:“神明在,要心誠!”
“好!月老在上,我謝霖此生唯愛李寒玥一人,此情至死不渝!”謝霖斂了笑,認真的說。
李寒玥心滿意足,情到濃時,二人相擁吻在一起。
少頃,謝霖猛地睜開眼,警惕地盯著身側不斷靠近的一男一女,這兩人戴著虎頭面具,行跡十分古怪。
二人本來攜手而立,被謝霖這么一看,立刻擁抱在了一起,虎頭女整個人都埋在虎頭男的懷里,只望得見一片衣角。
這行徑,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謝霖心底疑竇漸深,朝那兩只虎頭走過去,拍了拍虎頭男的肩,想看清虎頭女的模樣。
他正與懷中之人耳鬢廝磨,猛地一扭頭吼了一句:“干嘛?神經(jīng)病???沒瞧見我與我家娘子正許愿呢嗎?被你破了姻緣,你負責得了嗎?”
“......”
對方像藏什么寶貝似的藏人,謝霖沒能看清虎頭女。
“霖郎,怎么了?你近來總是心不在焉,可是還在生郡王妃的氣?”李寒玥瞥了一眼那兩只虎頭,拉著謝霖轉身離開。
“別跟我提她!那種離經(jīng)叛道的女子,早就應該休棄才是!”
“都是我的疏乎,郡王府里的事務繁雜,我一時沒顧得上郡王妃,遠嫁三年,她定是想家了,趁著太子殿下大婚,這次回京,你耐心地哄哄她,陪她在帝京多玩幾日,別再與她置氣!”
“玥兒,你還是這般善良,總為那些不相干的人著想!要不是你大度,我早休了她了!”
兩人漸行漸遠,淹沒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