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揭畫
俞教授得到了寶貝,當(dāng)天夜里激動得都沒睡著覺,輾轉(zhuǎn)反側(cè)到后半夜,索性直接把雁皮紙筒揣在被窩里,伸手即可觸碰到才安心瞇了一小會兒。
結(jié)果天際才剛發(fā)白,又睜開了眼。好不容易等到外頭人聲漸起,他讓同住在職工樓的同事幫忙請假。
他不傻,出門的時候特意又把東西重新放進了木棍里,別人看來就只是他換了個拐杖一樣。
八十年代初期,后世的潘家園市場還沒出現(xiàn),這時候只有一大片叫做“潘家窯”的居民區(qū)。正德年間,磚瓦使用普及,大量的窯廠誕生,潘家窯就是其中比較出名的一家。因為規(guī)模大,慢慢地形成了村落。
到了六十年代,政府把從前燒窯挖的坑坑洼洼地地鋪平,在這之上建了居民區(qū),沿用了從前窯廠的名。
俞教授下了公交車,熟門熟路地穿梭在胡同里,到了一處還算新的朱紅大門前,叩了叩上頭的拉手。
“誰呀?”里頭悉悉索索一陣,人未到聲先至。
俞教授壓低了聲音說道:“是我,老俞?!?p> 這回門開了一道縫,一個比俞教授稍微年輕了些許的中年男人露出了臉,機警地伸出一只手臂,拉他進去的一瞬間又飛快地合上大門。
俞教授摸了摸差點被夾住的腦袋,無奈道:“也用不著這么偷偷摸摸吧?”
“小心點總是好的,我可是被抓怕了?!敝心耆诉珠_一嘴黃牙,斜了他一眼又嘟囔,“都說好沒事別來,你怎么總是耐不住性子?”
俞教授難掩眼中喜色,附到他耳邊悄聲道:“這回的是個大東西!”
中年男人大名單建國,五歲起就跟著師傅學(xué)習(xí)裝裱技術(shù),一手工藝出神入化。這兩年博物館碰到難以修復(fù)的畫作都得來找他。所以昨天提及裝裱師的時候,俞教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不單是因為他手藝好,還有一層因素便在于:單建國一派與米芾有些聯(lián)系!自古書畫和裝裱分不開,就好比好馬配好鞍,好的裝裱也能為書畫增色不少。
單建國一派的開派師祖據(jù)說就是米芾的御用裝裱師。所以兩米的畫作,他肯定是有鑒別能力的。
說到底,俞教授對自己還是信心百倍,他堅信自己的判斷不會錯,這里頭的東西就是《五洲煙雨圖卷》!
等東西拿了出來,單建國復(fù)雜地看了一眼俞教授,“宮里頭出來的東西?”
俞教授默默地伸出了大拇指。這行家就是行家,只消一眼就能看出出處。
“我說俞教授,你怎么盡給我找麻煩活計呢?”話是這么說,單建國可是一點都不含糊。套上白手套,把東西放到了工作臺上。
一盞酒精燈、一盆清水、兩條干凈的毛巾,是揭畫的必備之物。他不再說話,全神貫注地用刀片輕輕地撥開火漆印泥,又深吸一口氣,極為謹慎地將畫卷以各種角度在酒精燈上炙烤。
隨著時間的流逝,原本渾然一體毫無破綻的雁皮紙竟然在某處微微翻起了一角。
卷筒上出現(xiàn)兩個邊角的時候,單建國把毛巾微微陰濕,輕柔緩慢地沿著起角的方向擦拭,就在此時,奇跡出現(xiàn),方才緊緊粘合住的雁皮紙一瞬間就被掀了開去,露出下面一卷米白色卷軸。
“成了!”原本屏息凝神站在遠處不打擾他的俞教授立馬歡天喜地地上前,直接就想把畫卷打開。
單建國制止他:“等等,還有一層。”
“什么?”俞教授訝異,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都快把眼睛湊到畫卷上了。這一看,倒還真看出了點什么。在燈光下,卷軸表面竟然瑩潤生輝,指尖微觸帶著一絲綿軟之感,這竟然是麻紙!
單建國適時地解釋起來:“麻紙具有吸水性,能保證畫作紙張不受潮。”去除麻紙就簡單得多了,只需用溫水浸濕毛巾,按壓過后就能吸附住紙張。
幾分鐘后,完美取出的卷軸終于出現(xiàn)了俞教授的視線里。
“建國,我們一起打開它吧!”俞教授輕輕拖動著卷軸一側(cè),隨著卷軸滾動,這副傾世畫卷終于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畫卷約是三寸多寬,但足足有三米多長!
其上橫點叢樹,迤左云山煙樹,平坡沙腳,遠近橫列,白云以勾筆出之,紆繞無盡。末作土坡數(shù)疊,上有煙樹屋宇。又見畫面河中流多一小舟,張帆右駛。留白處題詩無數(shù),鈐印幾雙。
剎那間,滿是無聲,兩人的雙瞳一瞬瞪大。
“這、這居然是……”單建國最先反應(yīng)過來,渾身是上下幾乎都在微微顫抖,話都有些說不清,“居然是……《五洲煙雨圖卷》的真跡!”
俞教授懸著的一顆心放下后,緊接著而來的就是百感交集。他老淚縱橫,竟然像個孩童一樣嚶嚶哭泣起來:“真的!是真的!”
……
打從一大早起,王詩雨的眼皮就跳個不停。院子里的歪脖子樹上,不知何時飛來了一只喜鵲,嘰嘰喳喳地叫得歡快。
“左眼跳財、喜上眉梢……難不成有什么好事要發(fā)生?”把洗干凈的衣服掛到吊繩上,王詩雨閉上一只眼,喃喃自語,“也不知道俞教授有沒有把畫取出來了……”
這都好幾天過去了,一點兒消息都沒有,王詩雨有些失望。這工作效率,簡直就是嘎嘎低啊!
正當(dāng)她惆悵的時候,門前隱約傳來說話聲:“我說你啊,要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我就想看看你整天窩在這兒干啥,明明城里不是有……”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方才那人的話。
“好好,我不說就是了!對了,二丫在家吧?”
聽到自己的名字,王詩雨的耳朵豎了起來。對話的兩人,其中一個是她熟悉的黃爺爺,另一人的聲音也有點耳熟,王詩雨蹙眉想了想,眼睛一亮,是俞教授!
果然,兩個老人就這么明晃晃地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俞教授臉上露出一抹慈祥微笑,“二丫,老頭子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