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
韓梅梅捂著臉無聲痛哭,聲音顫抖的質(zhì)問。
杜少卿面無表情的專心擦拭著小刀上的血跡,而后輕巧放回腰間。
“這不是你該管的,做好你的公主就行。”杜少卿冷冷說罷,轉(zhuǎn)身離開。
見韓梅梅依然一動不動,杜少卿皺起眉頭:“青志,扶公主回客棧!”
早就嚇傻的青志這才回過神,用力扒開小女孩死死抓著韓梅梅的手,拉著她快步離開了那條讓人窒息的小巷。
大街上陽光刺眼,刺得韓梅梅睜不開眼睛。
“你除了殺人,還會什么?”韓梅梅冷笑了一聲,虛弱而嘲弄地說道。
杜少卿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沉默的看著韓梅梅。
“是啊,我管不了,我不該管,那要是你們那位公主殿下,她能管嗎?”韓梅梅疲憊的靠在墻壁上,她感覺身子像灌了鉛,再也挪不動分毫。
“還是說,她會拍手稱贊你殺得好?還會賞你點什么金銀珠寶?”
“真是什么樣的主子,什么樣的狗?!?p>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搭在韓梅梅臉上。
“你可以罵我,不許你侮辱公主!”杜少卿咬牙切齒瞪著韓梅梅。
“我不管你是誰,你來自哪里,這里是雁國,要想活命,就要遵守這里的法則!”
“法則?,誰的法則?你的?公主的?還是大帝的?”
“看不順眼的就殺了,說一句外語就絞刑了,這就是你說的法則嗎?”
韓梅梅朝地上吐了口血水,仰著臉無所畏懼的正視杜少卿兇狠的目光。
“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異鄉(xiāng)人,你又有什么資格妄下論斷!”杜少卿神情冷漠。
“對,我沒資格?!表n梅梅離開墻壁,徑直走向杜少卿,“你殺了我吧,反正在你的法則里,我早就該死了。”
杜少卿被韓梅梅逼得步步后退:“別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杜少卿摸出腰間那柄小刀。
“···保護她,答應(yīng)我?!?p> 正當他舉著刀逼近韓梅梅眉心時,一個聲音在他腦中響起,他猛地停住手,只是憤恨地瞪大眼睛。
“我知道你敢,你巴不得,來,我給你這個機會?!表n梅梅出奇的平靜,她是真的覺得累了,她想好好休息了。
“死很容易,活著才難?!倍派偾渌坪蹩赐噶隧n梅梅,“普通人累了想死就死了,作為王,連死都不能自己決定?!?p> 回顧自己99次的人生,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人。這世間的情太重,恨太濃,她一樣都承受不了。她只想輕飄飄的活著,輕飄飄的死去。
她看不得這些無法擺脫的苦難,看不得這些無望的掙扎,看不得那些明知前方是死路,仍要一頭撞上去的傻子們。她只想躺的平平的,她聽不得看不得,她太痛苦了,她只想去死。
“我只是普通人,我不是王?!表n梅梅很無力。
“不會的,公主。我相信如果是公主,一定可以做一個好王,一個讓民眾吃得上飯過的上好日子的王。”青志抓著韓梅梅的袖子親昵的說。
“不用安慰我的,青志,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人。”韓梅梅笑了。
“是我們?yōu)殡y你了,你走吧。”
杜少卿收回目光,不再看韓梅梅,大踏步離開。
這樣就好。
韓梅梅最擅長的,大概就是讓別人死心。死心了好,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
“青志,你別跟著我了,我已經(jīng)不是公主了,你跟杜少卿回去吧。”
青志左右為難,不知道如何是好。
彼時嘈雜聲四起,青志一個趔趄跌進韓梅梅懷里,一陣眩暈襲來,大地好像在隱隱震動。
難道是地震嗎?
她看到人們從黑漆漆的巷子中涌出來,密密麻麻的人流向鎮(zhèn)外逃去,邊逃邊驚恐回頭尖叫。
她順著人們的視線,抬眼看到了遠處正在冒著滾滾濃煙的火山。
是火山噴發(fā)!
只聽得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滾燙的烈焰濃漿從火山口劇烈噴涌,毀天滅地的熱浪襲來,火山灰瞬間覆蓋一切,大地皮開肉綻般撕開一道道恐怖的裂縫深淵。
哭喊,尖叫,哀嚎,響成一片。
杜少卿回身奔向韓梅梅時,天地塌陷,一道裂縫在二人之間急速撕開,他看到韓梅梅落入深淵,被洶涌而來的火山灰瞬間掩埋。
他又食言了。
他又一次失去她了嗎?
后背隱隱作痛,神鳥的印記似燃燒般灼熱。
“答應(yīng)我,保護她···”
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后,他的后背生出一對火焰般灼熱燃燒的神鳥的雙翼。
神鳥的雙翼把他帶到高遠的天空,俯視腳下這片地獄火海。
他要在這地獄中找到她。
·
“咳,咳”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韓梅梅從廢墟中醒來。
剛要張嘴呼吸,就猛的被嗆了一嘴的灰。
她趕緊拍掉臉上厚厚的火山灰,終于又呼吸到了空氣,好險差點憋死了。
“青志?!青志,你在哪?!”
韓梅梅墜落深淵那刻,是青志瘦弱的身軀撲過來抱住了她。
青志呢?你不能死,我不許你死,更不許你為了救我這樣的人而死···
她在廢墟里胡亂刨著,她刨到了別人跑丟的鞋子,刨到了被燒成焦炭的尸體,刨到了殘缺的四肢和頭顱···
村莊沒有了,街道沒有了,樹林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
她蹲在廢墟里痛哭,她喃喃自語,當初絞死就好了,她為什么要叫李雷救了自己,反正都要死的,早死了就不會連累別人,就不用這么痛苦了。
“是你啊,就覺得聽聲音很耳熟?!?p> 廢墟里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韓梅梅看到那個人是個左撇子。
“你命真大,這樣都死不了。”年輕男子跳下廢墟,“還記得我嗎,我是李雷?!?p> 韓梅梅抬起淚眼婆娑的眼,迷茫的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子,葬愛家族同款紅發(fā),左手持劍,輕輕點頭。
“記得。原來你是···劍客?”
“嗯,不過還稱不上劍客,現(xiàn)在在四處游學(xué),精進劍術(shù)?!崩罾渍f著隨意舞弄了幾下。
“你怎么在這,你是文遠人?”李雷把韓梅梅拉起,扶到一塊冷卻了的巖漿上坐下。
韓梅梅搖頭:“我只是路過,你呢?”
“我也是。這里不安全,我們得趕緊離開,火山還會二次爆發(fā)?!崩罾卓戳丝催h處那座冒著黑煙的火山。
“你怎么知道?”
“我就在火山腳下長大,對火山比對人熟?!崩罾纵p輕笑了。
“不行,我朋友還在這里,我得找到她?!表n梅梅繼續(xù)回到廢墟里奮力刨著。
“你也知道,你朋友十有八九活不成了?!崩罾讎@口氣。
“我活著,你活著,她為什么不能也活著?”
韓梅梅不理會李雷,繼續(xù)奮力刨著,指甲掉了都毫無感覺。
“這是什么?”韓梅梅疑惑看著刨出來的一個大圓球,這圓球還散發(fā)著燒烤般的陣陣香味,聞起來就很有食欲。
“釋迦,火山里長出的惡魔果實?!?p> ·
灰暗的遙遠天際下,點點人影若隱若現(xiàn)。
那些沿途仿若廢棄的村莊里,那些死氣沉沉的殘垣斷壁中,陸陸續(xù)續(xù)走出面黃肌瘦虛弱不堪的老人小孩,男人女人,野狗野貓。
浩浩蕩蕩的人群如喪尸般沉默而快速的向這座小鎮(zhèn)逼近,向著火山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