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從安燁的額頭滴到了方向盤上,救護車鳴叫的聲音,親友哭泣的聲音在耳邊慢慢淡去……
一道炫目的光,從她頭頂上方傾瀉下來,令她睜不開眼睛。
耳邊有人輕語,“燁兒,起來了,今天是個好天,帶你們?nèi)ズ_呁姘?!你不是嚷嚷著新的泳衣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穿過嗎?”
原來那炫目的光是陽光,安燁費力的睜開了眼睛,媽媽趙之卉放大的面孔正笑意和煦的看著她。
她費力的撐起身子,下意識的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
窗外的梧桐葉金黃美麗,金秋九月的陽光,分外刺眼。
她床頭柜上擺著一個非常精致的臺燈,這是她住的房間。她并沒有在杜默然家里,而是躺在自家床上。
房間很安靜,臺燈還是嶄新的,臺燈旁邊的時鐘正有條不紊的走著……
看著自己小窩中熟悉一切,她感覺到胸腔有著說不清楚的暖意,暖意慢慢升騰到鼻尖,眼淚不期而遇的掉了下來。
她為了掩飾,忙一邊打哈欠,一邊用手搓著眼睛說道:“媽,太陽這么大,眼睛都睜不開了。”
趙之卉將手放在她的額頭,確定她沒有發(fā)燒了之后才說道:“就算是放暑假,你也不該整日這樣貪睡,你不是最寶貝杜默然的嗎?待會兒他會來接我們?nèi)ズ_叄阅阙s緊起來收拾吧!”雖然趙之卉語氣中有埋怨的聲音,但是還是走過去將窗簾拉得更嚴實了一些,再次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聽到杜默然三個字,安燁渾身猶如強電流經(jīng)過,僵硬得不能動彈,前世高三畢業(yè)后的這個暑假就是她悲哀人生的序曲。
過不了一個小時,杜默然就會將她約出去,告訴她自己要去米國留學(xué)深造的消息,然后勸說她搬到自己家,因為他得了老年癡呆的奶奶只認得她了。
不光如此,準公公準婆婆也會打蛇隨棍上,勸說她留在威城,不要去省城讀大學(xué),反正讀書特別是讀什么花里胡哨的藝術(shù)系對當杜家的兒媳婦也沒有什么幫助。女子無才便是德,多學(xué)學(xué)插花,烹飪,還有家庭聚餐禮儀才是最好的,這樣才能夠當杜家的兒媳婦。
安燁一想到這些便氣得全身發(fā)抖,險些被自己蠢哭。
當黃臉婆這種事情,好歹是結(jié)了婚過后好些年的事情,但是她仰慕杜默然,一心覺得自己肯定會嫁給他,所以覺得讀不讀書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不如安心學(xué)習(xí)怎么當他的妻子比較好。
于是高中畢業(yè)之后的成年禮上安燁便被一個簡單的訂婚儀式,一個簡陋的訂婚戒指迷惑,心安理得的認為自己一定會是杜家的媳婦。
這次更是在杜默然溫柔的“游說”中,搬到了杜家,之后在杜家當了八年的免費“女傭”,直到杜默然用行動告訴她,她根本沒有資格當他的妻子。
想到這些,安燁的悔恨將她的五臟六腑扯得生疼。她那個時候太過年輕,本來對讀書就有逆反心理,根本不知道讀書對眼界的提升有多大的好處,而且杜家說的也好聽,說什么會送她去讀行政學(xué)校,學(xué)習(xí)如何管理龐大的家業(yè)。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原本不同意的趙之卉也被迫同意了下來,而被游說這件事情,很快便要發(fā)生了。她不允許自己再次重蹈覆轍,憤恨感讓安燁飛快的下了床,穿上一件簡單的長袖連衣裙之后,打開了房間的門。
“媽,你就是偏心,今天早上喊我的時候又踢又踹的,兩分鐘就把我的睡意踹走了,喊安子的時候就一口一個燁兒,一口一個燁兒的,聽得我雞皮子疙瘩一身一身的?!卑察诘穆曇粲朴频膫鱽?,充滿了親切感,令安燁拼命抑制下去的淚意再次慢慢浮上眼眶。
趙之卉睨了寶貝兒子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懶得揭穿他。明明他這個哥哥就是最寵妹妹的,因為安燁的性子一直軟,害怕她受欺負,讀書一直跟她同班不說,連讀大學(xué)都非要和妹妹讀同一所。
如今兩人正好都拿到了匯成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趙之卉高興得一整個夏天都哼著歌,腳步輕盈。
匯大是省城最好的大學(xué),威城各大高中的學(xué)生,若是能夠考上京城的大學(xué)自然最好,若是考不上首先選擇的就是匯大。
哥哥安熠就讀的是金融系,在零六年的時候是非常有前途而且收分很高的科系,也是匯大最好的學(xué)科之一。
而安燁也不差,匯大的藝術(shù)學(xué)院有專門的教學(xué)樓,而且學(xué)院樓還是單獨的,風(fēng)格非常的典雅,極富文藝氣息。
前世趙之卉為了防止安燁是一時頭腦發(fā)熱才放棄這么好的大學(xué),不光苦口婆心的勸過,更是帶著她來了個匯大一日游,還是沒有改變安燁的決定。反正考表演專業(yè)也是因為杜默然說過喜歡表情豐富的女演員,杜家又有經(jīng)紀公司,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才拼命考上的,讀不讀無所謂。
那個時候杜默然就是她的信仰,信仰豈是幾句話能夠改變的?況且她有著訂婚戒指為她加持。
現(xiàn)在她才覺得可笑,杜默然何止沒有愛過她,恐怕一直就將她當做“村姑”,就算是被她在凱悅酒店堵個正著,他還一臉無所謂的狡辯:“安燁,你來得正好,我正要說我已經(jīng)回國了,你別再等了,老爺子已經(jīng)被我說服了,他也覺得你配不上我,我們解除婚約吧!”
而他懷里摟著的人不是別人,就是她住進杜家過后對她處處“提點”的董事長秘書,杜老爺子身邊的紅人尹薇。
聽到這種話,安燁氣急,一巴掌甩在杜默然臉上,他還未說什么,她已經(jīng)哭著說道:“走,我們回家再說?!?p> 尹薇冷哼一聲:“安燁啊!安燁!你真是無知得可怕,善良得讓人啼笑皆非,都已經(jīng)這樣了,還回家,你哪里有家?你不過是給杜家當了八年的看門狗而已,何至于還認為自己有家?”
這句話讓安燁徹底傻了,根本來不及反駁,自尊心就碎了一地,整個人也仿若木頭樁子,難以移動。
等恢復(fù)知覺,那一對賤|人早已經(jīng)不知所蹤。
從酒店回去的路上她麻木的開著車在高速公路上狂奔,會車的時候?qū)γ娴乃緳C正好是個王八蛋,遠燈嗆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一個不留神,便撞在了護欄上。
這一撞將她從塵世的痛苦中剝離,然后再次送了回來。
所幸一切悲劇都還沒有發(fā)生,摯愛的親人近在眼前,安燁雖不敢保證一定能夠改變前世種種的命運,但是她發(fā)誓一定要守護家人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