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懷疑
翌日清晨,門庭冷落的景華宮。
屏風后,傳來重重的咳嗽之聲,已經(jīng)輾轉(zhuǎn)難眠大半夜的葉修染猛然睜開雙眼,便看見了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此處的女子,他感覺到危險后本能地想要出手,卻在看清楚女子面容之時失聲道:
“師父,您怎么來了?”
換了一身宮女服飾的熾離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他的床榻前,很是嫵媚的臉上帶著幾分攝人心魄的冷意,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弟子,道:“怎么,為師不能來嗎?”
“自然可以?!鄙眢w虛弱的葉修染很是敏銳地聽出了這話中的興師問罪之意,不敢怠慢,當即就要下來行禮,但熾離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著痕跡地為他搭了一下脈,道:“傷得這樣重,就不用起來了。”
葉修染能夠感覺出來自己這位師父的異樣,但他見事情苗頭不對,對方又沒有直接挑明,自然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面帶愧色道:
“自從那日前往坤儀宮試探君后鳳燼武功深淺后,徒兒的傷便一直沒好,只得擱置了許多事情,未能替師父分憂,是修染之過。”
貌合神離的師徒二人對話,令這房間中的氣氛也變得愈發(fā)壓抑起來。
熾離不動聲色地開口道:“無礙,只要將分內(nèi)之事做好便足以?!?p> 濃重的壓迫感襲來,葉修染亦有些摸不清楚情況,微微遲疑后,還是問出了口:“師父冒險進宮,可是有要事要吩咐,修染必定竭盡全力、萬死不辭!”
熾離在葉修染面前一直都是威嚴冰冷的,神色毫無波瀾,開口道:
“倒也不必如此,眼下你身在宮中,多有不便,只需好好監(jiān)視寧姝的行蹤,把她舉動和意圖摸清楚,而后將消息送出宮外,此事乃重中之重,不可馬虎?!?p> 葉修染恭敬相應:“修染謹遵師父之令?!?p> 熾離又道:“這寧姝前后行事迥異,不可不防,你務必慎之又慎,這一眾后宮小君都被她以調(diào)研的名頭支了出去,唯獨將你留了下來,你可曾想過是為什么?”
葉修染眉宇微轉(zhuǎn),試探著回答道:“或許是礙于義父的情面——”
“愚蠢!”熾離冷喝一聲道:“為師便是這樣教你做事的?行一看三,如今正逢關(guān)鍵時刻,那寧姝顯露出的諸多才華,實在是令人心驚,你竟這般輕看于她?”
葉修染在熾離面前一直都謹小慎微之態(tài),如今聽得這斥責,當即便起身跪了下去,拜道:“徒兒知錯,請師父教導?!?p> 熾離又厲聲道:“修染,輕敵,乃是大忌,你以為你留下來是在監(jiān)視她的動向,殊不知寧姝留下你,也是在放長線釣大魚,或許,你看到的,不過是她想讓你看到的罷了!”
葉修染聞之一驚,頓覺自己行為確有思慮不周之處,熾離見狀又語重心長地開口道:
“接下來,好好去接近這位立志要改過遷善的女暴君,如此深居宮中,你又能知道什么?”
“修染啊,你是為師最看重的弟子,如今大計將成,每一步都必須慎之又慎,做好你該做的事,別再讓為師失望了?!?p> 葉修染躬身承諾道:“修染受教,必不負師父所望?!?p> 這談話間,熾離一直都在審視著內(nèi)傷頗為嚴重的葉修染,末了又冷淡了幾分,忽然發(fā)問道:“昨夜你在做什么?”
葉修染只覺得熾離目光如炬,似乎要看穿他所有的心思,下意識回道:“徒兒一直在景華宮,傷勢未愈又染了風寒,故而輾轉(zhuǎn)難眠。”
熾離凝視著葉修染的神情,似乎是覺得他的反應并未有假,才嘆了口氣道:“昨夜,我們正道盟子部護法在濟仁堂被殺,尸骨被火燒至面目全非,如今尚未找到兇手。”
“修染,你覺得,此事會是誰做的?”
葉修染又是忍不住一驚,瞳孔微縮道:“姬彥在道中負責擇選人才,武功已至天境后期,又擅于用毒,就連徒兒都自愧不如,在這盛京城,還有誰能夠這般輕易地殺得了他?”
熾離亦面色微沉,分析道:“此人布局很是縝密,不僅能夠悄無聲息地殺掉姬彥,而且還能放火毀掉一切蹤跡,心思之深、實力之高,實在是不可小覷。”
“這些年你義父暗中建立的正道盟,一直隱于暗處,如今姬彥離奇身死,或許有人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什么,你切記要小心行事,萬不可再出現(xiàn)任何差錯了?!?p> 葉修染應下之后又道:“那姬護法之死,可需要徒兒查明兇手?徒兒主管情報搜集,應是能夠查得出來些蛛絲馬跡的。”
“不必,你身處宮中著實不便,如今敵在暗我們在明,此事為師會親自調(diào)查?!?p> 熾離果斷拒絕了葉修染的請命,似乎也沒時間多留,轉(zhuǎn)頭便消失在了此處,只留下一句囑托之語:
“好好養(yǎng)傷,做好你該做的事情!”
待到熾離的壓迫感消失,一直都繃著心神的葉修染才忍不住捂著嘴又咳了好幾聲,再低頭看去的時候,果然掌心已是一片溫熱。
他微微皺了皺眉,身形頗有些搖搖欲墜,有氣無力地喚道:“荊南,你進來?!?p> 門外候著的人應聲而入,見葉修染臉色蒼白到毫無血色,很是擔憂道:
“主君,您的身體是真的不可再勞心勞力了,舊疾發(fā)作又遇內(nèi)傷,哪里經(jīng)得起折騰???”
葉修染則是取出床頭玉瓶,一連倒了三顆丹藥服下,沉聲道:“既先天有疾,后天也只能盡力彌補了?!?p> 侍從荊南見狀驚呼勸道:“主君,那回氣丹雖能讓您短暫恢復實力,掩蓋您的內(nèi)傷,但往后三日便會虛弱不已,病情只會更加嚴重,您的身體本就沒有醫(yī)者好好調(diào)養(yǎng),切記不可多用??!”
“為了不讓陛下的人知道本君的傷勢,也只能如此了。”葉修染則是苦笑了一聲道:
“沒有時間了,我們必須行動了,荊南,姬護法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荊南實在不好再勸,只得點頭應道:“剛剛接到通知正要向您回稟,便見尊主已經(jīng)來了,屬下只好等著?!?p> “可有查出關(guān)于兇手的任何線索?”
荊南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未有,此事做得很是干凈利落,實在是令人摸不清楚頭腦?!?p> 葉修染聞言眼神瞬間變得落寞,身形也顯得愈發(fā)蕭瑟起來,他嘆了口氣,十分悵惘地開口道:
“荊南,剛剛本君已經(jīng)被尊主懷疑了,所以啊,你覺得,若是本君無用了,又會是個怎么樣的下場呢?”
“其實從一開始,我做這一切,也不過是為了活著??!”
荊南跟在葉修染多年,還是第一次見謀算一切從懼怕過什么的主君露出這樣失意的神情。
那一刻,他明白,對方所有的抱負胸襟,早已經(jīng)在這暗無天日的隱藏中被消磨殆盡。
主君早就認清楚了這一切,所謂以身證道的正道盟,不過是那個人為了爭權(quán)奪利所建,他們每個人,都是棋子。
若是沒有了利用的價值,等待他們的,無疑是抹殺……
“屬下愿誓死追隨主君,此生荊南唯忠于主君一人?!鼻G南單膝下跪,在對方最茫然之時表露了自己的真心。
“還好有你在,想那么多干什么呢,還是得先做好如今的事情??!”
葉修染頓感十分欣慰,看向乾元殿所在的方向,目光悠遠,輕聲道:
“將我們找到的土豆都準備好吧,上次若非在坤儀宮受了傷,也早該把這東西給陛下送過去了。”
“如今師父有命,本君又豈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