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凡人凡骨
“令愛舊疾復(fù)發(fā),莊主可自行離去,朕……”
朱敦頤話說到一半,立刻停頓下來,富貴急忙接過話茬,“正好啊!主子爺也該睡了?!?p> “如此,老朽便失陪了。”
楊潭彎著腰退出房門外,吩咐下人們打起十二分精神盡心服侍貴客,自己急匆匆去見女兒。
“爹啊,妹妹吐血了,吐了我一臉?!?p> “好好說話,別鬼喊鬼叫的?!?p> “方才兒子去后院找廚娘說話,廚娘說明早給兒子蒸饅頭吃。”
“挑要緊的說。”
“后來兒子去看妹妹,妹妹得了個好寶貝,她還說寶貝戴在她身上,她氣也通了,血也不吐了,渾身充滿力氣,我心想,妹妹的好寶貝拿過來給我看看吶,我一打開,哦喲不得了,里面居然……爹,您猜猜?!?p> 楊潭做了個脫鞋打人的動作,楊橋溪捂住腦袋。
“里面是什么?”
“是一張符紙,上頭跟鬼畫符似的,兒子湊近燭臺打算瞧個真切,哎喲……哎喲喲。”
“又怎么了?”
“符文遇熱自燃,我一腳踩上去可算滅了火?!?p> “后來呢?!?p> “后來符紙踩壞,妹妹吐我一臉血,暈倒了。”
“喪門星,不孝子,龜兒子,老子今天非打得你,爬都爬不動,貴人給你妹妹救命符紙,你手賤,要去亂動?!?p> 噼里啪啦,叮叮當(dāng)當(dāng)。
楊潭手足并用,楊橋溪臉腫鼻子歪,雙眼跟蜜蜂蟄了似的。
“爹,快快停手,你下死手打我,妹妹沒先病死,我先死于爹爹拳下?!?p> “老子待會兒再來收拾你,背時的瓜娃子,東摸西摸,腦殼上有個雞窩?!?p> 楊潭幼年長期生活在錦官城,跟隨當(dāng)?shù)氐氖袢藢W(xué)了一口流利的方言,后來回到京都才開始學(xué)官話,他的官話字正腔圓,然而遇見緊急情況他還是習(xí)慣說方言。
“爹爹打我,爹爹不愛我?!?p> “滾回自個兒房間上藥去,別出來丟人現(xiàn)眼?!?p> 楊潭扔給敗家兒子一瓶跌打藥,理了理袖口,輕輕敲門,“女兒,女兒你好點沒?”
楊橋溪撿起地上的藥膏,跟螞蚱似的一蹦一蹦,往自己房間跳。
朱敦頤靠著窗站著,屋子里沒有點燈,他身處黑暗中。
透過窗戶能看見外頭的人,外頭的人卻看不見他。
富貴知道朱敦頤很傷懷,安慰道:“主子爺,早些睡?!?p> “富貴,你說楊莊主有幾顆心?”
“凡人凡骨,當(dāng)然只有一顆心?!?p> “他的一顆心,為什么能平均分給兩個子女,如此公允,沒有一絲偏頗,母后也有一顆心,也同樣有兩個兒子,朕為長子,為何從未體會過他的慈心。”
富貴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思考良久卻想不去滿意的答案,回道:“皇上是天子,自有上天慈愛。”
“朕是天子,可朕的嫡母不愛朕。”
富貴放下窗幔,退出房門外。
朱敦頤閉上眼睛,最是無情帝王家,他發(fā)誓絕不做無情的君王。
“咚咚咚?!?p> “女兒,爹爹可以進(jìn)來嗎?”
棋兒出來回話:“莊主稍等,貴客正為小姐療傷。”
顧吟微封住楊素音身上幾處大穴,從掌心挑了一顆紫色的壽元灌入她體內(nèi),楊素音緩緩睜開眼,“多謝貴人出手相助?!?p> “楊家好好守住蒼云山莊,就是對我的感謝?!?p> 顧吟微走出房門,楊潭彎腰致謝。
楊潭悲喜交加,不由自主落下淚來,喜得是女兒病情好轉(zhuǎn),悲得是已故的亡妻。
“當(dāng)年你娘難產(chǎn),如果能得貴人相救,你們兄妹也不會失去目母親,都是爹沒用,都怨爹?!?p> “父親,這些都過去了,女兒這不是好好的嗎,你看,天就快亮了?!?p> 楊素音的命運因為顧吟微的出現(xiàn),而發(fā)生改變,顧吟微看著掌心為數(shù)不多的壽元發(fā)愁。
獲取壽元的方法有兩種,第一種吸收皇族氣運,第二種幫助皇上造福萬民。
朱敦頤廣納諫言,宣化國國泰民安,根本沒有需要造福的子民。
第二個方法顯然不可行,還是抱緊皇帝多吸點氣運。
朱敦頤伸手揉揉她的腦袋,“愛妃怎么了,是否餓了?”
“皇上孔武有力,靠近皇上比較有安全感。”
他的這位顧更衣?lián)碛袃筛泵婵?,每每與他相處表現(xiàn)得乖巧溫順,與其他人相處時勇敢無比。
“朕的愛妃小鳥依人。”
顧吟微掀開自己的胳膊給朱敦頤看,“陛下,快看,臣妾孔武有力。”
二人說說笑笑,并不煩悶,車窗外的景致也不停變換,陸路走了五天,水路走了十二天。
顧吟微暈船暈得厲害,皇帝親自守著她,臨近寒冬大伙兒都換上冬衣。
海上明月光,無端引惆悵。
朱敦頤靠著甲板站著,蒙蒙霧氣撲面而來,顧吟微儼然成了一個病美人,他很憂心她的病情。
大船停泊于港口,富貴與國師前往虎跳崖尋找蜃珠,一連五日,全都無功而返,國師和富貴不想下水,朱敦頤大手一揮,“朕親自下去?!?p> 蜃珠有緩解暈船的功效,朱敦頤以身犯險尋找蜃珠。
越往下潛,海水越冷,富貴看著皇上一次次露出水面,又一次次潛下去,也一頭扎下去幫忙。
國師罵罵咧咧,“瘋子,君臣二人都瘋了?!?p> 吐槽歸吐槽,活兒還是要干的。
韋郡齋也一頭扎進(jìn)水中,忙活兩天可算如愿以償,三人浮出水面,皇帝手中握著一顆蜃珠,富貴手上空空如也,韋郡齋腳上套著一個大蚌。
海蚌足足有臉盆那么大,國師無論如何掙扎,大蚌也不肯從他腳上下來。
富貴端來一熱水往韋郡齋腳上倒去,大蚌懼熱,緩緩打開。
韋郡齋從蚌殼里取出五顆亮閃閃的珍珠,樂得開懷,“帶回去打上孔,送給小貍花貓當(dāng)項鏈?!?p> 富貴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國師腳上這一下沒白挨?!?p> 朱敦頤給顧吟微戴上蜃珠,暈船的癥狀立刻得到緩解。
天氣漸冷,海上的霧氣像是一層白布蒙住眾人的視線,朱敦頤憂心忡忡,“方向難辨,前路艱險?!?p> 韋郡齋怕拍胸脯道:“陛下,讓卑職給您露一手。”
韋郡齋折紙成鶴,白鶴展翅高飛,“陛下,跟著白鶴走,五天到東洲?!?p> 船長無奈攤手,“國師,白鶴太小,海上霧氣重,奴才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