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慷他人之慨為自己積德
看熱鬧的人多，問的人少，要伸手的人就更是少了。
一聽他說沒看過大夫，也不知道要花費(fèi)多少銀錢，再看他妻子明顯快不行了的樣子，就算有人想伸手也猶豫了。
就只是救命？救了之后不養(yǎng)著？
這病是一天兩天就能痊愈下地干活兒的？
合著買一個人養(yǎng)兩個人，還只有一個人干活兒，干活兒的人還得分心照顧病人。
這樣一來，到底還能不能干活兒？
他說是從兗州逃難來了，前年冬的時候兗州發(fā)大水確實(shí)有不少人背井離鄉(xiāng)，但他們走了一年多，到底染沒染上別的什么病，誰知道呢？
別等買回去兩個都死了，那可得不償失。
眼見剛才問話的人都搖頭，褚華知道他們是不會買自己，只能再找別人。
他的視線在在場的所有人身上看過，經(jīng)過阮嬌嬌的時候有片刻停留，然后又往別人看去。
看了一圈，沒有一個人有想要買下他的意思。
他又開始磕頭，額頭的血和眼淚混在一起，讓他那張臉看起來有些恐怖。
人群里突然響起一個輕柔的嗓音，“去請個大夫來看。”
阮嬌嬌心軟了，看著這夫妻倆著實(shí)可憐，褚華對他妻子的感情也屬實(shí)難得。
姚黃沒有猶豫，立馬就問了身邊的人哪里有大夫。
看熱鬧的人一聽有人愿意做這個好人，當(dāng)即就七嘴八舌的指起路來，更是要帶姚黃去。
褚華把阮嬌嬌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抬頭看了愿意幫他們的恩人一眼，記住了模樣，又繼續(xù)磕頭道謝。
“謝謝小姐，謝謝恩人。”
謝的話在他嘴里說了一遍又一遍，每說一次他的額頭就在石板上撞一次，卻像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一次又一次。
“你也別磕了，不然我還得再花銀子給你治傷?！?p> 阮嬌嬌是心軟了，但她不是圣人。
“是，是。”褚華哽咽著。
只要能有人愿意買他，能給他媳婦兒治病，他這點(diǎn)小傷根本不用浪費(fèi)藥。
很快大夫就來了，褚華趕緊起來給大夫讓位置，卻因?yàn)楣虻镁昧艘粫r沒有起得來。
幸好是有好心人拉他一把，讓他到邊上坐著等，但他的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妻子。
褚華和他妻子一身衣褲都是補(bǔ)丁重補(bǔ)丁，袖口衣擺褲腳這些地方更是磨損嚴(yán)重，褚華的草鞋也只能算是幾股干草勉強(qiáng)成型。
阮嬌嬌幫他，其實(shí)更多的是看在他對妻子不離不棄這份深情上。
這樣的人重情重義，可以用。
在大夫看診的時候褚華沒有多話，給銀子的阮嬌嬌也沒有多話，反而是周圍看熱鬧的人更迫切的關(guān)心情況。
“到底是什么情況?。俊?p> “還能救嗎？”
“都這樣了就算能救活也得貴重的藥材吧？”
“可不是一頓兩頓，真吃起來肯定費(fèi)銀錢?！?p> 眾人說的都不是假話，這些原因也是他們中間有人生了惻隱之心，卻又不得不退縮的原因。
誰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誰家都有一大家子老少要養(yǎng)活。
身邊說話的人越來越多，討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藥童都不耐煩了，怕影響到他師父看診。
“哎呀，你們都別吵了吧，我?guī)煾高@不是在診脈了么?！?p> 要知道，治病救人可容不得半點(diǎn)兒馬虎，看錯病開錯藥可就不是救人是殺人。
還有人要說話，都被身邊的人勸住了，治病救人要緊。
“這位夫人初時確實(shí)是風(fēng)寒所致，但時間拖得太久，加上飲食和休息都不足，病情反復(fù)感染加重，如今病情已經(jīng)進(jìn)入臟腑。
若是用以良藥，再配以每日針灸療法，細(xì)細(xì)將養(yǎng)著，倒是能有一線生機(jī)。
只是，這其中治療的時日可說不定，少則半年，多則一年兩年，不說時間如何，便是醫(yī)藥銀錢也要以百兩計(jì)數(shù)?！?p> “嘶……”
人群中頓時發(fā)出陣陣抽氣聲，有好幾人都在后喜自己沒有心軟當(dāng)這個好人。
那可是上百兩銀子啊，不是一百個銅板那么簡單。
褚華也被嚇得癱坐在地，若是幾兩銀子或許還貴人愿意，但是上百兩銀子買他，絕對不會有人會花這個冤枉錢的。
回過神來，褚華又跪地給阮嬌嬌磕頭。
“多謝小姐大恩，我知道我不值這個價錢，不敢再求小姐大恩。
只求小姐幫忙付大夫的出診費(fèi)用，允一副薄棺與我妻子，褚華甘愿賣身與小姐三年，當(dāng)牛做馬報答小姐?！?p> 落葉歸根，他們這樣肯定歸不了根了，能有副薄棺下葬已是奢侈。
阮嬌嬌看看褚華快要趴伏在地的身軀，又看他那躺在草席上與死人沒什么差別的妻子，做了決定。
“勞請大夫施針開藥。”
反正銀子也不是從她的口袋里出的，她不心疼。
走的時候舅舅不是給了她補(bǔ)償么，這些銀子也只是其中小小的部分而已。
用來行善做好事，還能給她自己積德。
正在磕頭的褚華突然頓住，脊背不住的顫抖，他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猛然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向恩人，他想求個真切，阮嬌嬌卻一開口就要他簽賣身契。
“時間有限，現(xiàn)在就簽了死契，我給銀子為你妻子治病，你甘愿終身賣身于我餓，日后你們夫妻只能聽我差遣。
簽了，現(xiàn)在就去衙門登記?！?p> “好好，簽，現(xiàn)在就簽?！?p> 褚華都當(dāng)自己是在做夢，腦子也不清醒。
但不管是不是夢，他都要簽。
褚華夫妻倆被熱心的百姓一起送到藥鋪醫(yī)治，阮嬌嬌也在藥鋪里借了紙筆寫下賣身契。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褚華竟然識字也能寫字。
“小的幼時家中還算殷實(shí)，爹娘供小的讀書習(xí)武，只是后來天不遂人愿，家里遭了災(zāi)又逢大水，實(shí)在沒法才到了這一步。
幸好，幸好老天有眼不絕我，讓我遇上了小姐?！?p> 聽他說話倒像是個讀過書的人，花這些銀子買到個讀過書的人也不算虧。
人買了，契書也簽了，姚黃又犯起了難。
“小姐，我們馬上就要走了，他妻子還要治病呢，怎么辦？”
聽到這些話，大夫施針的手連抖都沒有抖一下。
治病救人是他的事，別的都不歸他操心。
褚華卻左右為難著急，大夫說了，他媳婦兒得日日施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