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擺爛美人

　　“皇上有旨！”宦官高聲宣讀。

　　“擢升王美人為良娣，賜太子宮！”

　　“陳美人，賈美人，鄭美人，張美人，留椒房殿，聽皇后安排！”

　　“接旨！”宦官走到王娡面前。

　　旁邊的宮女推了推王娡，跪地伏身的她才回過神來，接過圣旨。

　　“謝皇上！”眾人謝恩。

　　王娡伏地，雙手托著圣旨，淚水悄然落下。

　　姚翁，這是誰的安排？為什么不能是梁王！為什么？！果然如你所料，入太子宮……

　　“當(dāng)生天子”，偈語一出，眾人皆知，似乎也只能入太子宮了。

　　皇家繼承大統(tǒng)的，都是嫡長子。劉啟被立太子多年，皇上哪會再收王娡入后宮？那不是明擺著有廢太子之心？必然招致朝野震動。

　　百姓稱頌的好皇帝，絕不會落人話柄。美人與江山，孰輕孰重？“當(dāng)生天子”的，擢升后賜給太子，以示對太子的看重。另四位美人自己笑納。

　　似乎皆大歡喜，除了……

　　“王良娣，請上鳳輦，移駕太子宮！”有宦官上前，宮女?dāng)v扶她起身。

　　心如死灰的王娡，艱澀地看向梁王。梁王也失魂落魄地呆立，看著她張張口，最終垂下頭。

　　王良娣捧著圣旨，登上鳳輦。她不敢再轉(zhuǎn)臉，怕看到梁王的眼淚，也怕他看到自己的淚眼。

　　為什么多情總被無情傷？皇恩浩蕩，入宮即升級。被眾人艷羨的她，卻得不到她想要的結(jié)果！

　　“此女貴，當(dāng)生天子”。姚翁，你給我擺了什么局？入宮，要么入皇帝后宮，要么入太子宮。只因你赫赫有名，定義了一個女人的子宮，沒給她第三條路！

　　你知她穿越千年而來，可知她有跨越千年的愛戀？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孩，想有一份純愛，和心愛的人相依相伴。什么命中注定？什么莫要任性、改變歷史？為什么要把這些強加于她頭上？為什么要讓她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深深地哭泣著，王娡想把手里的圣旨丟出去！說什么君權(quán)神授，命中注定，她不信、不從！她要任性、要擺爛，看命中注定會給她什么結(jié)果！

　　鳳輦進了太子宮，停在崇芳閣前。這里早已張燈結(jié)彩，喜慶非常。

　　太子劉啟唇角壓不住的得意和欣喜，不待宦官去扶王娡，走到鳳輦前，伸出一只手。

　　正在胡思亂想的王娡，看到面前忽然出現(xiàn)的這只手，抬頭見太子正居高臨下，笑微微看著自己。猶豫一下，一手抱圣旨，一手扶住太子的手，下了鳳輦。

　　執(zhí)手相看的人，卻不是意中人。王娡低眉順眼，任人擺布，被宮人接進崇芳閣，換上良娣的服飾和冠帶，又進入正殿。

　　奉旨賜婚，這是太子妃大婚之后的又一場盛典。皇上，皇太后，皇后所賜之物，由宮人捧著，流水一樣地送進來。

　　太子妃率幾位姬妾冷眼觀看這排場。

　　“聽說，王良娣有神光護體，身帶祥瑞。所以皇上，太后和皇后都很看重！”程姬輕聲說。

　　“是呢！她被選入宮，就是姚翁卜算，說當(dāng)生天子……”

　　“什么當(dāng)生天子？！”栗良娣打斷賈姬，“姚翁一把年紀(jì)，胡謅八扯！相師許負給薄太后說的話，他照搬過來，就自以為高明了！”

　　“可許負的話應(yīng)驗了呀！姚翁盛名不在許負之下！”賈姬爭辯。

　　看栗良娣嫉恨地盯著新婦的肚子，程姬火上澆油道：“栗良娣，你跟隨太子殿下多年，才得良娣之位。這王良娣入宮便是，還是皇上欽賜呢！”

　　栗良娣瞪起鳳眼：“我與殿下……”

　　“好了好了，不要爭論?；噬腺n婚，自有皇上的道理?！碧渝较幷?。

　　宮燈皎皎，紅紗晏晏。

　　王娡端坐帷帳，面無表情。

　　看著燈光下的美人，劉啟輕笑：“愛姬不施粉黛，倒是清新脫俗，看起來別有風(fēng)味呢！”

　　王娡不語。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何嘗不想涂脂抹粉，無奈那慢性毒藥似的胭脂水粉，她是不敢用的。

　　“愛姬真祥瑞之人，是孤之福分！”劉啟坐到旁邊，伸手要攬美人的細腰。

　　“太子殿下！”王娡忽然起身，撲通跪下，“賤妾非完璧之身，不敢玷污殿下高貴之軀！”說完伏在地上。

　　劉啟皺眉。這良宵美景，這如花美眷，怎有這不開眼的舉動呢？

　　他俯身去攙美人：“孤赦你無罪……”

　　“賤妾非完璧之身，不敢玷污殿下高貴之軀！”王娡仍伏地不起。

　　壓下心頭火，劉啟坐在床邊，看著伏在腳下的美人，“愛姬，你這是何意？”

　　“賤妾非完璧之身，不敢玷污殿下高貴之軀！”王娡只這一句。

　　劉啟抬腳踢倒王娡，厲聲喝到：“你是忘不掉那金王孫嗎？！”

　　說罷起身，推倒一堆箱籠，拂袖而去！

　　雖然被踢了一腳，倒在地上的王娡反倒平靜下來，她緩緩爬起。

　　看來皇家是知道她的過往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必在入宮之前，皇家已查過她的底細。

　　門外嚇得瑟瑟發(fā)抖的宮女，忙進來扶起她，替她摘去沉重的冠帶。

　　一身輕松的王娡，在宮女放下帷帳后，還壓起了腿。

　　許久沒練習(xí)了，王娡這具身體，拉伸起來有些難受。當(dāng)初舞蹈班拉軟開度，媽媽坐到她腿上，疼得她都哭了，現(xiàn)在這點難受真不算什么。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太子妃分給王良娣的幾個宮女，就幫王娡穿戴好冠服，要去太后、皇后處謝恩。

　　一乘鳳輦，先送她到了長樂宮。薄太后看新婦裝束整齊，歡喜地拉住她的手。

　　“會紡線嗎？昨日你說紡車的軸加上油，真就不響了！”薄太后讓她坐到紡車前試，“不只不響，搖起來也輕快了！”

　　王良娣謙虛：“賤妾哪里會紡線？只會胡搖！”轉(zhuǎn)幾下忙停手，“太后紡得這么好！我這線粗細不勻，和太后一比，太丑了！”

　　薄太后心里很受用，命宮女取了支銷金的鳳簪，親手替她插在冠上。

　　本就被冠帽壓得頭緊脖子痛的王娡，只能笑著謝恩。

　　到了椒房殿，一眼看到梁王陪在皇后身旁。

　　相看無語，兩人都不敢直視對方。

　　“太子大喜，皇兒也替他皇兄高興！昨夜飲酒舞劍，念什么，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呢！”竇皇后笑著說道。

　　眼暗心明的老太太，卻看不到這相對無言的兩人，已都是淚水盈盈。

　　謝恩后又領(lǐng)了賞，王娡忙告辭出來。她怕再呆下去，失態(tài)的樣子被眾人看到。

　　薄妃是太子宮女主，王娡又要先去請安。

　　“王良娣昨夜新婚，怎地讓太子殿下去栗良娣處？”薄妃觀察著王娡。

　　王娡紅了面皮，沉吟了一下，“太子殿下來去自由，豈是妾能管束的？”

　　薄妃清瘦平和，眉眼間憂傷淡淡。按竇皇后的說法，她這種面頰瘦而無肉的，不是有福氣的女子。

　　“王良娣新婦入宮。我已命宮女去請各位美姬，姐妹們總要認一下的。幾個世子也要來拜見一下良娣?！?p>　　薄妃說著，程姬，賈姬和唐姬已進來。

　　大家在案幾后跪坐，幾個世子也被按在各自母親身邊。

　　“那栗良娣，總是恃寵而驕，太子妃姐姐也不管束她！”賈姬發(fā)著牢騷。

　　“栗良娣和太子殿下少年相識，歌舞冠絕一時，又是太子親娶入宮，從孺子之位跟隨殿下多年，為殿下生下三位世子，自然得殿下歡心?！北″f道。

　　“那也不能把太子妃姐姐不放在眼里！派人去請，偏偏拿姿作態(tài)，遲遲不到！王良娣妹妹，新婦入宮，她這是連皇上賜婚的王良娣妹妹也不放眼里！”程姬看看太子妃，又看著王娡說。

　　王娡想捂起臉。媽耶！幾個女人一臺戲，宮斗的戲碼要上演了嗎？她想逃走。

　　醫(yī)學(xué)上有一種說法，跪坐或打坐，利于盆骨發(fā)育。去TMD利于發(fā)育！跪坐的姿勢腿都麻了！王娡想伸開腿舒展一下。真不知道薄妃程姬她們跪坐怎么這么輕松，還能嚼嚼舌頭，說說短長！

　　“啊呀！我來晚了！都是因為太子殿下，他起的晚，我也不能趕他走呀！”

　　脆鈴似的聲音響起。一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美姬走進來。王娡定睛一看，這應(yīng)該就是那個被程姬，賈姬和唐姬嚼吧，對薄妃不恭敬的栗良娣了。

　　栗良娣得意地看了王娡一眼，意思是你是皇上賜婚的新婦又怎么樣？太子還不是拋下新婦，留宿她處？

　　王娡暗里冷笑。你是美艷，可你以為你姿色依舊？厚厚的脂粉，遮不住一張憔悴的臉和松弛的皮膚。所謂色衰愛弛，你再恃寵而驕，拿矯拿調(diào)，恐怕就是作死了。

　　世子們來拜王娡?？吹竭@些孩子，王娡明白了皇帝把“當(dāng)生天子”的她賜于太子的用意。

　　七位世子一字排開，看起來資質(zhì)平平，都不那么機靈的樣子。難道？……

　　她把臉轉(zhuǎn)向薄妃和美姬們，都是敷厚粉，涂朱紅。薄妃至今未育，幾位姬妾的孩子也是看起來有點病弱弱的。

　　唉！妃姬們?yōu)榻o皇家生子，“母憑子貴”，爭寵奪愛拼命打扮，不惜把慢性毒藥用在身上，其結(jié)果就是后代體質(zhì)有問題。

　　想到這里，王娡不寒而栗。她不要這樣！如果她生孩子，會加營養(yǎng)，做胎教，養(yǎng)出一個健康、聰明、活潑的孩子！

　　忽然想起金俗和金王孫，他們怎么樣？小小的嬰兒金俗，沒有母乳，她怎樣健康長大？

　　這時，有宦官喊道，“皇上有令：昨日帝弓貫日，天降祥瑞，欽天監(jiān)報圣上，即日起，改元為后元元年！”

　　眾人下跪領(lǐng)旨后，薄妃輕輕攥住王娡的手。

　　“王良娣，祥瑞是你帶來的，”她盯住王娡的肚子，殷殷說道，“你可要為皇家，好好開枝散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