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宮宴(4)
“殿下,怎么了?”
陸靜雅察覺他的異樣,只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進來的白衣女人,瞳孔猛地一緊,她咬唇攥著衣袖,努力克制著自己,保持體面高貴的姿態(tài)。
“殿下認識這位.......”
話未說完,李英玉側(cè)過頭看向旁邊的趙無陵,與之交換眼神,壓根沒聽她說話。
六月飛霜,七月飛雪.......
這猝不及防的“意外”,讓她心中亂作一團,表面平靜,內(nèi)心卻是翻江倒海般洶涌。
可她能做什么?又能說什么呢?
鬧?
她不是孫如云,沒有孫貴妃那樣堅強的后盾,不可能毫無顧忌限制自己的夫君,更不能隨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皇宮這座牢籠,給予她潑天的富貴,令她滋生欲望難自棄,即便是表面的尊貴,她也再不甘心放棄。
愛情,早就成了奢望。
在現(xiàn)代社會實行一夫一妻制,尚還有人出軌、重婚,不斷觸犯法律的界限,更何況是三妻四妾的封建社會。
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
從簡入奢易,從奢入簡難,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從前的自己。
——
古哈麗的琴音,覃風早就聽厭了。
在盛京,什么樣的人都不缺,天賦極高的琴藝高手眾多,秦蘇兒就是其中一位,而她手下的“蘇婉婉”,雖然天賦不錯,卻還只是照本宣科的階段,會彈的曲子并不多。
而她最吸引人的地方,不單單是琴音,而是她彈琴時的氛圍,與中原兒女含羞委婉的調(diào)子不同,更多的是悲切憂傷過后的豁達開朗,前一刻還沉浸在苦思中的聽客,下一瞬便被帶入朗朗山河的寬闊天地間。
當真有一種歷經(jīng)千帆后,策馬奔騰揚長而去的肆意。
除了太子以外,其他幾位皇子都不知道琴女就是柔然的公主古哈麗,只知她是趙小侯爺老情人秦蘇兒的關(guān)門弟子,漂亮的女人到處都是,更何況此女一直戴著面紗,不知真容如何。
宴席上的人各懷心思,覃風好整以暇地打量著眾人,尤其是眉心愈發(fā)聚攏的太子殿下。
果然,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曲畢,皇上命古哈麗取下面紗,面紗取下后,妖異的瞳眸下是深邃美艷的面孔,皇上眼睛倏地一亮:“原來你不是中原人?”
“回陛下,妾是柔然人?!?p> “柔然人,怪不得......你叫什么名字?”
李英玉拳頭都快捏碎了,緊張得胸口起伏不定。
古哈麗面不改色地回道:“回陛下,妾叫蘇婉婉?!?p> “蘇婉婉?”
皇上搖了搖頭:“朕問的是你的柔然姓名。”
古哈麗還是一本正經(jīng)地編造身世:“回陛下,妾雖是柔然人,卻自小就在中原流浪,不曾有過柔然名字?!?p> 即便這樣,李英玉緊繃的身體也沒有半分緩和。
因為皇上看著古哈麗的眼神愈發(fā)濃郁,是藏不住的欲望,是心生歡喜,是渴望占有。
“死丫頭還真有福氣!”
覃風小聲嘀咕,目光隨意似地瞥向斜對面,與甘堂四目相對,甘堂微微點頭,旁邊人湊過來說了什么,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舉杯與旁邊人共飲。
覃風不動聲色收回視線,隨著古哈麗的離開,宴上的氛圍逐漸不對勁。
帝后離席后,孫如云又鬧騰起來了,指責楚之江方才多看了蘇婉婉一眼,絲毫不顧及宴席上還有眾多雙眼睛在看著,楚之江覺得丟人,便向太子殿下禮別,迫不及待地出了宮。
于是,大臣們開始用孫如云與太子妃作比較,紛紛稱贊太子妃大度,知禮懂進退。
與太子一向不對付的三皇子陰陽怪氣道:“太子妃當然大度,太子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卻還是違背諾言娶了吳良娣,將來還會有更多的妾室,可太子妃卻一點都不計較似的,還將東宮大權(quán)交予吳良娣,如此氣度,實在是令人欽佩?!?p> 不顧太子與太子妃難看的臉色,顧自舉杯:“我敬太子妃一杯?!?p> 眾目睽睽,陸靜雅不可能當眾怒斥,更不能負氣離開。
皇后不站在她這邊,三皇子的母親是敬貴妃,而她唯一能倚靠的丈夫,因為被戳中痛處,心虛地不敢再面對她。
她維持這表面的體面,亦舉杯。
如此一來,大臣們都會夸她得體大度,私下腹誹三皇子。
也不是一點收獲也沒有。
不是嗎.......
面對如此屈辱,李英玉也只是輕輕地握著她的手,對她說了一句:“辛苦你了。”
“不辛苦。”
她極力忍下眼淚,笑意盈盈地獨飲了幾杯,當真是像歌詞里寫的一樣,酒入喉,卻解不了愁。
一方歡喜一方愁。
看見孫如云吃醋的場面后,覃風不由想起一人來,那人的醋勁可是比孫如云大多了。
“幸虧永安公主不在,否則,定將屋頂給掀咯?!?p> “隨意置喙公主,可是重罪?!?p> 趙無陵“云淡風輕”地提醒。
覃風抿了抿唇,揚眉解釋道:“我就是過過嘴癮,也只與您一人說道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趙無陵深深凝了他一會兒,說道:“你今日瞧著挺高興的?!?p> “當然,毋庸置疑?!?p> 覃風望著案上被掃蕩一空的美食,滿足不已:“跟著您吃香的喝辣的,又見了美人跳舞彈琴,不僅大飽食欲,還大飽眼福,這輩子,足已!”
趙無陵輕笑:“油腔滑調(diào)?!?p> “我可是真心實意的.......”
說話間,覃風往嘴里扔了一塊糕點,因為高興過頭,這會兒真噎住了,情急之下直接奪走趙無陵嘴邊的酒杯,咕嚕咕嚕往喉嚨里灌。
“哎?!?p> 趙無陵感嘆,伸手拍打他的后背,助他順氣。
“說幾遍了要細嚼慢咽,這般狼吞虎咽的,怎么會不噎!”
“唔.......”
覃風猛地吞咽,眼淚花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不許再吃了,若是還不舒服,我讓韓亦護送你回覃府.........”
倏然,一聲驚呼打破平靜。
“殿下!”
趙無陵抬眸,只見太子突然暈倒在太子妃懷里,面色鐵青嘴唇發(fā)紫,腳邊嘔了一攤血。
陸靜雅看向趙無陵,大聲道:“他中毒了?!?p> 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見太子中毒,皆是惶恐不已,就在這時,多位大臣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中了毒,嘔血后很快便暈了過去,章乾宮瞬間亂作一團。
人人自危。
沒中毒的六皇子一個箭步?jīng)_到殿門口,大聲吩咐道:“太醫(yī),快宣太醫(yī)來!”
趙無陵臉色難看至極,正要起身去太子那邊看看情況,衣襟被人拽住,擰眉垂首,觸目驚心的血噴涌在他的衣襟上,席間一直對他嬉皮笑臉的覃風毫無生氣地倒在了地上。
見狀,韓亦走了過來,瞥了覃風一眼,隨后看向自家公子。
“覃二公子中毒了,公子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