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時日苦多
醒來時,她已在藥浴里泡著。
房里除了她,還有小月子在旁守著,興許是累了,趴在浴桶邊上睡著了。
記憶只停留在樓淵說話的時候,她怎么也回憶不起后面的事情,不過,她大抵能猜到七八分。
動靜極輕地出了浴桶,不緊不慢地穿了衣裳,視線不時看向小月子,生怕將她吵醒。
她一定很害怕自己,卻又不得不遵從命令守在這里,畢竟,章醫(yī)師是男子,實(shí)為不便。
盤坐榻上運(yùn)氣,發(fā)現(xiàn)氣息十分紊亂,倘若強(qiáng)行,恐又要失控,無奈之下,她便停了下來。
親眼目睹白日里發(fā)生的事,小月子對她有些發(fā)怵,她也不勉強(qiáng),讓小月子先去外面,她自己換藥。
衣裳褪至一半,小月子畏畏縮縮地走了回來:“還是我來吧,你……你別……別動手就成?!?p> “好?!彼c(diǎn)頭應(yīng)了。
小月子松了一口氣,上藥的力度能輕則輕,生怕惹了她不高興,突然走火入魔紅了眼。
瞧得出小月子的緊張和不安,上藥時的手忍不住的顫抖,再這樣下去,藥粉都要撒光了。
她便開了話匣子,轉(zhuǎn)移話題:“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月子。”
“哪個月?”
“月亮的月?!?p> “聽著像是乳名,為何取作小月子?”
“因?yàn)椤疫€有個姐姐,她叫大月子。”
“……哦?!?p> 興許是她笨拙而又真誠的行為,消除了小月子心中的恐懼,小月子竟主動同她說話。
“你疼嗎?”
“不疼?!?p> 小月子感佩不已:“你傷成這樣,我給你上藥,你應(yīng)該很疼很疼才對,可你卻硬撐著,你真堅強(qiáng),要是我,都疼暈過去了?!?p> “呵呵,是嗎……”
“嗯吶?!?p> 小月子擰起眉毛,回憶起自己受傷的經(jīng)歷:“我受過最重的傷就是摔斷了腿,可疼可疼了,師父給我接腿時,我叫得可大聲了,滿頭大汗暈了過去,街坊鄰居都說師父殺了頭過年豬?!?p> “呃,哈哈?!?p> 蕭玉聽得笑了,卻怕牽動傷口,只淺淺一笑。
小月子偷偷看了她一眼,她笑得可真好看,不知道丑陋的面具之下,是怎樣一副面容,她的身體雖遍體鱗傷,骨骼卻是生得漂亮,姣好的地方如珍珠般白嫩,想必真容亦是不差。
纏上紗布,將衣裳穿了,小月子看了看天色,借口去熬藥,便就急匆匆地去了后廚。
藥物慢慢起了作用,傷口處似爬了蟲蟻,啃噬著她的血肉,疼癢無比,她欲運(yùn)氣控制,被生生打斷。
“不可?!?p> 指尖的鮮血滴落被褥之上,向四周暈染,好似一朵綻放的鮮花。
她難受地抬眸望去,一張模糊的面容近在咫尺,褐色的眸子濃郁得不見底:“我來?!?p>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傷口猛地一陣劇痛,她緊緊攥住被褥,沉沉地倒抽一口氣。
“嘶……好疼……”
“這藥雖然很烈,但藥效極好,有益于你的傷勢恢復(fù),再忍幾日,就無需用此藥了。”
熟悉的聲音縈繞在她耳畔,胸口的灼燒感漸漸消失,仿若置于春日暖陽里,春風(fēng)和煦,她半闔著眸,面色蒼白無力,氣息卻逐漸平穩(wěn)。
外力抽離的一瞬間,她虛弱地軟倒在床榻之上,有氣無力,但總算能說話了。
“多……謝?!?p> 趙無陵起身,立于榻前,凝著她:“你體內(nèi)氣息紊亂,若再強(qiáng)行運(yùn)氣,輕則失控入魔,重則氣煞要命?!?p> “我知道?!?p> “好?!?p> 他理了理衣袖,說道:“你且好生休息,有關(guān)死衛(wèi)刺殺你一事,我自會派人去調(diào)查。”
她雖知道是誰所做,卻沒有確切的證據(jù),即便說出來,也沒有說服力,更有可能被冠上誣陷之名。
她不禁苦澀一笑,慢慢合上了眸子。
“……多謝小侯爺?!?p> 第二天,趙無陵下了早朝便直接回了單水閣,因?yàn)槭捰衩咳招桡逅幵纱?,早晚各一次?p> 藥浴后上了藥,小月子照例去了后廚熬藥,趙無陵在房里運(yùn)功,為她減輕身體上的疼痛,早晨她一向昏昏沉沉,有時趙無陵來過,她的意識薄弱,晚上他再來時,她才稍稍清醒些。
“我最近,嗜睡嚴(yán)重,是藥浴里加了什么東西嗎?”她不避諱地問了這個事。
“此藥浴確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不過,嗜睡大抵是因?yàn)?,你的身體太過虛弱所致,需要養(yǎng)精蓄銳?!?p> 她想了想,他說得是沒錯,走火入魔后,她的身體被抽空一般,十分的疲倦和勞累。
“我失控時,傷了府里不少人,實(shí)在抱歉,還請小侯爺代我轉(zhuǎn)達(dá),改日,我親自向他們致歉?!?p> 趙無陵看著她,若有所思。
不見他回應(yīng),她抬眸望過去,撞見他沉沉的目光,他瞧著,似乎不是很高興。
也是,她走火入魔,傷了眾多侍衛(wèi)與暗衛(wèi),若她是趙無陵,也定是氣惱極了。
她承諾道:“此事的確都是我的責(zé)任,小侯爺心中若惱,后果我愿意承擔(dān)。”
趙無陵淡淡地回了“好”便就去書房了,小月子正好送來藥,她喝了藥,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隔日亦是如此。
就這樣過了幾日,直到她換了藥物,傷口也不會再疼,便能下床出去走走散散心,又到了樹下,突然想起樓淵就在京城。
不遠(yuǎn)千里跟來京城,就是為了要帶她走?
她不信這種鬼話,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心甘情愿,不求回報的為另一個人去付出,至少,這種事情不可能會發(fā)生在她身上。
“咳咳......”
見她咳嗽得厲害,小月子忙將她攙回房中歇息,章醫(yī)師叮囑她:“近來風(fēng)寒,你還是少出去為好,吹了冷風(fēng),總歸是不好的。”
她不禁看向窗外:“何時入冬的?”
章醫(yī)師回道:“前幾日,下了一場大雨,天氣驟然冷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
她一勺一勺地喝著藥,輕聲嘆道:“九九重陽,立冬,十月節(jié),日子轉(zhuǎn)眼就過去了。”
“是啊,算起來,你受傷已有一月,虧得用的都是名貴珍稀藥材,才能恢復(fù)得這般快,再過兩個月,外傷基本無礙時,便可隨意外出?!?p> “兩個月?”
“沒錯,胸口處有毒素殘余,乃是劇毒,需要時日調(diào)養(yǎng),不可大動,更不可乘車騎馬,諸如此類的顛簸亦是不可?!?p> 沒料到情況如此嚴(yán)重,黃天閏不再提起離開之事,只要她能好,多待一些時日也未嘗不可,這樣,他也能時時去靜姝墳前看看。
蕭玉便想著,一般臘月時,京城便會下雪,清澗山莊的梅最是好看,若是在離開前能去游玩一次,是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