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燈下黑
和平之下,也有民苦。
厄運(yùn)專挑苦命人,麻繩專挑細(xì)處斷。
蕭玉暗暗嘆了口氣,問道:“老人家,那您大兒子呢?”
老者的眼里布滿無盡蒼涼,無奈地?fù)u了搖頭:“好幾年前,被人打死了?!?p> 下過雨后的城中彌漫著一股陰郁,頭頂烏云密布,壓得人踹不過氣。
親人離世,是這世上最令人悲傷的事情。
老者心中的傷痛,她十分理解。
可她不知該如何出聲安慰,所幸老者很快就到了自己家附近,蕭玉望著老者離開的方向。
原來他家住在鼎和樓附近。
“你同情他?”樓淵突然開口。
“嗯?!?p> 她睨著老者佝僂的背影,嘆道:“老無所依,又遭山匪搶劫,實在是可憐?!?p> 所以,一時沖動下,她便將身上大半的銀兩給了老者。
樓淵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一張滿是異域風(fēng)情的臉仍舊冷漠,幽幽地說了一句:“你很善良。”
蕭玉:“……”
她怎么也沒想到,樓淵竟帶她進(jìn)了覓音閣。
每位進(jìn)覓音閣的客人都被熱情招呼著,唯有她和樓淵進(jìn)來時,無人敢靠近。
皆是遠(yuǎn)遠(yuǎn)地朝這邊行禮。
她從未來過這里,那些女子自不是向她行禮。
原來這覓音閣,不僅是尋歡作樂,雅俗共賞之地,還是胡老的藏身之所。
她不禁驚嘆:“燈下黑,真是膽大!”
覓音閣乃是名流聚集之地,耳目眾多,也最容易暴露身份,可他偏偏就選在了這里。
在趙無陵的眼皮子底下!
手底下又有樓淵這種一等一的殺手,可見此人極不好對付。
對于她的“夸贊”,樓淵則是輕蔑一笑,邁開步子走到她前頭,率先上了樓。
三樓,右側(cè)最里。
叩叩,叩。
樓淵屈指叩門,兩重一輕。
嘎吱,門從里面打開,一個漢人模樣的男子瞥了眼樓淵身旁的蕭玉,隨即通稟道:“胡老,人到了?!?p> 茶香氤氳,原是在烹茶,烹茶之人背對著門而坐,聞聲,微微側(cè)目。
“進(jìn)來。”
聲音十分蒼老,好似百年枯樹。
蕭玉隨樓淵入內(nèi),行至胡老跟前,樓淵躬身行了一禮。
她卻是倒吸一口冷氣。
胡老緩緩抬眸,蒼老的眼尾拖出笑意:“董小姐,為何見著老夫如此驚訝?”
明明是同一張面孔,眼神卻又截然不同,一個澄澈淳樸,一個老練沉穩(wěn)。
蕭玉暗暗擰眉,這是怎么回事?
胡老抬手請道:“董小姐請坐。”
她抬袖禮道:“在下姓蕭,單字一個玉,蕭某見過胡老,那日,多謝您老救命之恩。”
胡老微微驚詫,而后眼神恢復(fù)如常。
“哈哈,舉手之勞罷了,蕭公子太客氣了,還請就坐?!?p> “多謝。”
說罷,她便落座,好似無意地提及:“蕭某今日救下一位老者,與胡老您十分相似,這才略略吃驚了些,失禮了?!?p> “哦?原來如此?!?p> 一只枯瘦的手將茶盞移至她身前,清幽的茶香味愈發(fā)撲鼻。
那手抬了抬,示意她嘗一嘗。
她端起抿了一口,而后悄然吐出,口中稱贊道:“不錯?!?p> “蕭公子不嫌棄就好,樓淵,胡塘,你們二人……”
胡老吩咐樓淵與開門男子:“都出去吧,我與蕭公子有事要說?!?p> “另外,去請小姐來?!?p> “是?!?p> 小姐?
真是想不到,胡老竟然還有個女兒……
想起今日的奇遇,他不禁對胡老的來歷有了興趣。
“胡老可是京城人氏?”
“不不不?!?p> 胡老輕搖著頭,回道:“京都繁華昌盛,乃天子腳下,誰人不想生在京中,老夫沒那個福分,不過錦州一俗民爾。”
俗民?
蕭玉心中暗嗤,嘴上卻恭維道:“胡老謙虛了,從古自今,天下豪杰皆出自五湖四海,俗話說得好,英雄不問出處,更何況,您老運(yùn)籌帷幄,手下又有樓公子這般的柔然高手,定是非凡人物,在下十分欽佩!”
“哈哈哈。”
胡老幽幽地望著她,試圖瞧出些什么。
那日,樓淵回來稟報,說是董大將軍的千金拒絕參與復(fù)仇計劃,并且要與他們劃清界限。
本以為此次見面會非常的不愉快,誰成想她竟主動示好。
“蕭公子從刺史府出來,可打算幾時回去?”他含著笑意詢問。
“此次出門,不回了?!?p> 胡老什么異樣也沒看出,只因這本就是她的打算,回去也是讓師兄操心,何況,府中還有一位不好惹的。
“胡老您也知曉,自高舒燕死后,那趙無陵一直派人盯著我,實在疲于應(yīng)對?!?p> 她輕嘆一氣,接著說道:“我本想著回江寧去,可轉(zhuǎn)念一想,甚是不甘,便同意與樓公子來這覓音閣。”
她只平鋪直敘訴說著,卻叫胡老聽出一股無奈與惱怒。
想是她非常厭惡趙無陵。
胡老眉眼愈加舒展,寬慰道:“蕭公子放寬心,趙無陵不過是東宮的一條走狗,作惡多端,遲早自食惡果,因而,不足為懼。”
她頷首道:“胡老說得是。”
胡老捋了捋胡須,笑意盈盈,很是滿意她的投誠。
經(jīng)過一番試探,胡老對她終是信任過多,隨即吩咐下人安排了一間房。
昨夜醉酒,一大清早起來趕路,又遇諸多意外,實在精疲力竭,染著床榻倒頭就睡。
夜里,走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便有人來敲門,蕭玉披衫前去開門,樓淵持劍站在門外。
“胡老請你過去?!?p> 蕭玉低頭打了個哈欠,應(yīng)道:“好?!?p> 此時她長發(fā)披肩,一副睡眼朦朧的嬌憨模樣,實在與平時太過不一樣。
樓淵凝了片刻,眸子一冷,轉(zhuǎn)身便消失了。
司徒覆。
錦州駐軍中的一名副將,生得人高馬大,魁梧至極,遠(yuǎn)遠(yuǎn)瞧著好似一堵高墻。
蕭玉進(jìn)門時,便見他手舞足蹈解釋什么,而其余人則是一臉陰郁,尤其是胡老。
老頭吹胡子瞪眼,想來是真的被氣著了。
另外,她還在房中看見一人——賽江南!
賽江南一改往常嬌柔媚態(tài),雙手叉腰在房中踱步,不知聽見了什么,眼神突然變得陰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