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談
只見他從懷里掏出什么放進她的手心,她定睛一瞧,原是支玉簪子。
她抬眸,不解:“師兄,這是?”
“這是保證!”
那廂。
聞見屋內(nèi)抽噎之聲,趙無陵不禁好奇問道:“大人,里面之人是?”
“回小侯爺,是蕭公子。”
“哦?”
他挑了挑眉:“原來刺史與公子方才談論的,是蕭公子。”
“正是?!?p> 瞧著貴人的神情,似乎對此事有些興趣,楚洪便道明了由來。
“都是江兒太過武斷,這才讓蕭公子懷揣希望來到錦州,老夫也不想令她失望,只是……”
趙無陵道:“大人不必自責,不論結(jié)果好壞,都是大人的一番大義之舉?!?p> “哎,小侯爺抬舉了,老夫愧不敢當?!?p> 說話間,屋內(nèi)走出一人,懷里抱著一個狼狽人兒。
趙無陵抬眸,入眼便見蒼白無色的面容,長發(fā)凌亂,臉上掛著淚痕,若不是眼睛還睜著,他當以為她死了。
她也看到了他,就只是直楞楞地瞧著他。
趙無陵微微頷首,蕭玉亦是一動不動。
他總能得見她狼狽不堪的模樣,想來這會兒心中定是在嘲笑她的吧。
“蕭公子,可還無恙?”
她闔了闔眸,耳邊響起師兄的聲音:“多謝小侯爺關(guān)心,無恙?!?p> 趙無陵點頭:“那就好,一切自有定數(shù),還請蕭公子莫要傷心過度。”
她答不上來。
趙無陵說此話,到底是何意。
都是師兄替她道了謝,楚洪不耐煩地催促道:“莫要在此耽誤時辰,快些送她回去。”
祖父的話,楚之江不得不聽。
便只能道:“是?!?p> 楚洪瞪了他一眼,隨即對趙無陵笑道:“府中雜事眾多,怠慢了貴客,來人吶,看茶?!?p> “多謝。”
睨了一眼遠去的二人,趙無陵收起折扇,褐眸幽幽,心中若有所思。
此前被高舒燕刺了一刀,不過養(yǎng)了幾日便恢復,這次卻足足躺了半月之久。
白日還好些,可到了夜里,她總是失眠。
父親,叔伯,兄長們都是將帥之才,為何偏偏她一無是處?
她慣有的,是美貌之下的驕縱跋扈,是自信背后的不自量力。
針法,箭術(shù),外人瞧著道是厲害,只有她自己知道,內(nèi)力不足,只能近處出手,若遠了些,便再無用。
刺史壽宴上那幾箭,已是她的極限。
唬人的罷了。
今日是十五,想來月亮是圓的。
她想看看,才覺已是深夜,柳兒早被她喚下去歇息了。
她撐起身子,忍著渾身酸痛下了床榻,老人漫步似地踱向窗欞,吃力地抬起手臂拉開窗。
還未見得圓月,便見一人立在窗外。
她慘淡一笑,如今已這般無能,連有人靠近都無法察覺了。
“韓侍衛(wèi),晚上好啊?!?p> 韓亦扭過頭,此時她長發(fā)披肩,肌膚透著病態(tài)的蒼白,雋美的容顏卻是藏不住無盡的疲倦。
日日失眠,氣色怎會好?
她低聲失笑,調(diào)侃道:“韓侍衛(wèi)好像很喜歡我這小院,總是往這里跑?!?p> “……”
“真是遺憾,我還想瞧瞧十五的月亮來著,黑黢黢的,零星散落,甚也瞧不見。”
聞言,韓亦抬頭看了看天。
“太晚了。”
“呵呵。”蕭玉輕嘆道:“你說得沒錯,太晚了,月亮也是要歇息的?!?p>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蕭公子可明日再看。”
“說的在理?!?p> 她撐在窗沿上,微仰著頭,眸子亮晶晶的。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一切自有定數(shù),強求不來,強求不來啊?!?p> 韓亦擰眉:“何意?”
“沒什么,只是覺得,又有了些盼頭?!?p> 韓亦回頭,不解地望著她,卻見她朝夜空努了努嘴:“我還等著看十六的月亮?!?p> 原來盼頭就是這個,他捏了捏劍柄,遂又轉(zhuǎn)過頭去。
“如此,甚好?!?p> “韓侍衛(wèi)?!?p> “嗯?!?p> “如此深夜,你不困嗎?”
“不困。”
蕭玉笑了笑,對此并不奇怪,畢竟這是趙無陵手下之人,效力于太子,自然是異于常人的。
“韓侍衛(wèi)是哪里人氏?”
“良州?!?p> 良州原名良都,乃是前朝首都,前朝覆滅,新朝立,元景二年,先帝遷都于京城。
后,良都改名為良州。
畫師楊吾鳴即是在良都宮中為程皇后作畫,前朝滅亡后,他與那上千幅畫像一同不知所蹤。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四?!?p> 好似兩位好友深夜閑聊,道盡家長里短。
“二十四么,正是立業(yè)的時候,那,你可是成家了?”
韓亦頓了頓,才道:“沒有?!?p> “哦哦?!?p> 蕭玉亦沉默了好一會兒,不聞動靜,韓亦便看了過來,只見她撐著手肘陷入了沉思。
“你是何時,跟著趙……你家公子的?”
許是夜深人靜,她有些模糊不清,險些忘卻,趙無陵這三個字已不能脫口而出。
未從她臉上看出什么,韓亦作罷。
“兩年前?!?p> 那場巨變在三年前,而韓亦是在一年后效力于趙無陵,也難怪,他不認識自己。
忽又聽他說起:“不過,與公子見面,是在三年前。”
蕭玉蹙眉:“在良州?”
韓亦明顯一怔,大抵是沒想到她猜得這般準。
“嗯,是在良州?!?p> 他本是被派來監(jiān)視她的,如今卻談論起夜話來,他亦不明白怎么會與她說這么多。
還未理清思緒,便與她提起了了往事。
“三年前,公子人追殺,一路逃至良州,碰巧被我父親救下,一月后太子殿下親自尋來良州,為了報恩便許了父親一個愿望,父親請求殿下讓我做了殿下的隨從,殿下允了,一年后便讓我跟了公子?!?p> “據(jù)我所知,三年前東宮發(fā)生巨變,舊太子被廢,新太子入主東宮,可是那時候發(fā)生的事情?”
“正是?!?p> “親自去良州……看來,你家公子是太子身邊的大紅人?!?p> “嗯,公子是安樂侯的公子,身份尊貴,且善于謀略,太子殿下必然重視。”
不論是陸靜雅,還是趙無陵,無一不說明了,李英玉就喜歡這類聰明之人。
也足以說明,他為何不喜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