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入秋
寶玉啃著蝦點頭，仿佛找到知音，“姐，你也覺著他們家飯菜難吃，是吧？”
李秀菊剝了幾個蝦，放到周沉魚和寶玉碗里，“唐老爺付給咱們這么多銀錢，你們還說這些話？這個毛病不好?！?p> 寶玉撇嘴，“娘，這事一碼歸一碼，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嘛。”
周沉魚也點頭，“真不好吃?！?p> 李秀菊拿兩人沒轍，無奈笑了笑，三人吃到一半，門外毫無預(yù)兆突然吹進(jìn)一股大風(fēng)，把燈蕊吹滅了。
寶玉抹黑走進(jìn)廚房，找了火折子出來，重新點亮，沒過多久，天空劈來一道閃電，磅礴大雨伴著轟隆隆的雷聲滾滾而來。
李秀菊望著這大雨，嘆道:“外邊的秧苗剛插下不久，這要下一整夜的雨，怕是全都要泡水了，又白忙活一場?！?p> “娘，我們家又沒有田，怕什么？”寶玉一點也不擔(dān)心。
寶玉說的是，李秀菊暗自慶幸。
周沉魚看著外頭，悠哉悠哉地剝著蝦，“就是，而且這天氣好啊，正好適合我明天睡懶覺，我得給自己放個小長假，睡個夠?！?p> 這場雷雨一下便下了一整夜。
天氣涼了，又下著大雨，周沉魚本想睡上一整日，卻沒料到生物鐘早已定型，想睡多一會兒都難。
打開門，一陣涼風(fēng)吹進(jìn)屋子，屋檐落下的雨珠滴滴答答地掉下，一團(tuán)團(tuán)的烏云蓋在天空仿佛被墨汁潑染過。
周沉魚找遍了屋子，不見寶玉和李秀菊的影子，“天還下著雨，人去哪兒了？黃豆都不見了?！?p> 她徑直走到外面，水田的水漲到了地面，剛插下沒幾日的秧苗通通浮到水面上，還有些跟著流水飄得無影無蹤。
靠近溪邊的田埂地勢高出許多，但田里的秧苗并未好到哪里去，一處田埂被漫上來的洪水直接沖垮，田埂旁邊的野草和菜苗沿著一個方向倒去，枯樹枝和泥沙被帶進(jìn)田里，把田的秧苗填了一大半。
村民戴著斗笠出來，看見自家田里遭了水，露出一臉愁容:
“造孽?。≡蹙拖逻@么大的雨？”
“天跟捅了個窟窿似的，水一直往下灌，水淹的到處都是，秧苗全廢了。”
“秧苗才插好沒幾日，如今成了這般，不但費了力氣，還壞了谷種！白忙活一場，唉?！?p> “老天爺不長眼??！”
村民你一言我一語地罵了幾句，顧不上吃早飯，卷上褲腿匆匆跳進(jìn)田里，拿簸箕裝起來，能救一點是一點。
周家村旁的溪流漲了起來，水流湍急，且盡是黃沙和枯樹枝，那地兒沒法洗衣裳，李秀菊提著衣服回到院子。
淋一身雨的黃豆跟在身跑進(jìn)屋子，坐在門檻上舔毛。
看見周沉魚站在風(fēng)口，李秀菊擔(dān)心道，“不是說要多睡會兒，為何起得如此早？”
“我睡不著。”周沉魚仰頭伸伸懶腰，跟進(jìn)了屋子，“寶玉呢？怎么不見他？”
李秀菊把捅拿出來，舀滿井水，提到屋檐底下，“村口進(jìn)來有段路山體垮塌，堵死了路，村長讓每家每戶出個人去休整，娘讓寶玉去了。知道你起不來，娘把包子放鍋里蒸著了，你快趁熱吃了?！?p> 清水鎮(zhèn)地處南方，一日三餐多以米飯和粥水為主，李秀菊偶爾才會做一次包子吃。
周沉魚往鍋里拿了個軟乎乎的大包子，掰成兩半，里頭的餡料是豬肉做的，口感松松軟軟，餡料滿是肉香，只吃一個肚子就有了飽腹感。
李秀菊忙里抬頭，“怎么才吃一個？”
周沉魚知道自己要說只吃一個就飽了，李秀菊會沒完沒了地念叨，她嘟噥道:“吃累了，等會兒再吃?！?p> 她搬張小板凳懶懶坐到一邊，順便把黃豆叫了過來，兩腿夾著它肉乎乎的身子，有事沒事便擼它的狗頭。
暈頭轉(zhuǎn)向忙了幾天，突然停下來，周沉魚感慨:“哎呀，還是待在家里舒服自在，不像待在唐府，一堆的規(guī)矩把人都框得死死的。”
李秀菊抿唇淡笑，“娘不在意是在村里還是在別處，只要你和寶玉好好地，咱們娘兒三有口飯吃，有個屋子住，那我便心滿意足了。”
周沉魚把手伸進(jìn)雨里，無根水從指縫穿過，淡笑:“也是，人生苦短，知足常樂未必是件壞事?！?p> 天一直下著雨，李秀菊晾好衣服，也無事可做，閑著也是閑著，琢磨起晚上的飯菜，“井里還吊著兩塊肉，明日就是趕集了，吃完還可買些新鮮的。今夜不如就做個豆腐釀，再滾個枸杞菜瘦肉湯清熱解暑，可好？”
周沉魚憶起昨晚那碗鯽魚豆腐湯，豆腐嫩地像果凍一般，她蹙眉，“豆腐好吃是好吃，只不過外頭還下著雨，上哪兒買豆腐去啊……”
李秀菊淡笑，“你這幾日都待在唐府，村里的事情你不知曉。周大娘家的大兒子買了個石墨回來，準(zhǔn)備做豆腐拿去集市賣了。昨晚吃的嫩豆腐，娘就是從他那兒買回的?！?p> 周沉魚狀況外，“還有這等好事？”
她只買過現(xiàn)成的豆腐，還沒見過豆腐是怎么做成的，親自去看看又何妨？
中午母女兩人簡單吃了頓，等雨小了一些，兩人便帶著斗笠往周慧蘭家走去。
周慧蘭家跟他們家在同一個方位，只是地勢高出許多，鎖上木門，由黃豆在跟前帶路，她們沿著青石階逐級往上走。
天空灰蒙蒙地一直下著雨，石階上的青苔都滑溜了，周沉魚扶著李秀菊慢慢走，才走出一段路，兩人的裙角已被雨水打濕了一截。
李秀菊擔(dān)心午后雨水會變大，趁著這會兒雨小，拐進(jìn)岔路，先去撿了枸杞菜。
枸杞菜野蠻生長在荒蕪草地上，一片地里分散了十幾株，嫩的那些只到膝蓋高，長得老那些一根莖條卻又比成年人還要長，因其莖上鮮少有岔出的枝丫，故而一眼就能分辨。
枸杞菜的莖上有刺，周沉魚和李秀菊只撿最蕊部位置，這樣既可以挑到最嫩的菜葉，又不用被刺傷到。
撿好了枸杞菜，她們提著籃子直接去了周慧蘭家。去到時，她們一家人正在做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