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世界背面的一角（下）
“敗給你了～”
白久無奈地嘆了口氣，底牌出光，他反而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不過，就算這里安靜，人類的聽覺真的有那么好嗎？
白久沒有想過昨晚這個女孩能夠在他使用了瞬移之術(shù)后接上瞬發(fā)幻術(shù)的極短時間內(nèi)還能看清他的動作。
到底是輕敵了。
這個女孩說不定并沒有看上去那么弱小，而且還心思縝密，膽量也不小。
賭徒？
白久的心中冒出這么一個詞。
她用自己的性命下注，賭我不會第一時間殺了她。
瘋子。
他下了個結(jié)論。
“如果我剛才碰了懸賞令會如何？”
“自動接下相關(guān)任務(wù)?！?p> 觸碰懸賞令的瞬間，被施過咒文的特殊紙張將會記錄觸碰者的指紋、種族，類似于締結(jié)契約。
“可就算任務(wù)完不成，最多就是賠點違約金吧？”
對于收到一大筆賞金的少女來說，錢目前還夠不成她的煩惱。
“小丫頭，你還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橫沖直撞啊?！?p> 白久搖著頭，感嘆她的運氣實在很好。
他這一路上并沒有坐以待斃，也在努力地分析著林祖祖的想法。
若是想查那晚的交易，她大可以向行動隊告發(fā)、逮捕自己，這樣問起來豈不是更簡單？
但是她沒有，反而選擇替自己隱瞞。
所以他推測，在加入特別行動隊之后，她還要冒著風(fēng)險通過要挾他的方式布下這種可能一無所獲的賭局，那么只有一種可能——
在那里，她暫時還沒能得到真正想要的。
同時，她也沒有放棄行動隊這一條線，這點從她片刻不離手的佩刀就可以看出。
那么，只有以此創(chuàng)造一個把柄，才能掣肘住她。
可惜……被她察覺了。
“政府的工作人員可不能私下接取賞金任務(wù)哦，一旦被告發(fā)，那可不是撤職開除就能解決的事情呢?！?p> “原來如此，那我們走吧，白師傅。”
“已經(jīng)足夠了？”
“是的，既然無法接取任務(wù)，那么這條線對我來說毫無用處。”林祖祖淡淡地說道。
看來還需要繼續(xù)等……
原來等待是這么難受的事情。
所以，在我身后一次次期待著我回頭的媽媽，該有多么失望而痛苦呢？
少女苦笑著，一滴溫?zé)岬囊后w在黑暗中順著她的臉頰悄無聲息地滾落。
二人回到了那個醉生夢死、燈紅酒綠的地方，異族們奇形怪狀的影子重重疊疊，竟有一種畸形的美感。
剛才還空著的昂貴的、屬于最佳位置的卡座上迎來了它今夜的客人——
一個巨大的、無比丑陋的男人。
他像一座小山一樣陷在位置里，樹皮般粗糙的皮膚上滿是疥瘡，碩大的鷹鉤鼻子和長長的獠牙，一雙嗜血而邪惡的眼睛……
他的胸前……那是什么？
“低下頭趕緊走，那是這里的大客戶，巨魔一族的王老板。”
白久低聲催促道，巨魔并不喜歡肉體弱小的種族，例如精靈、人類。
林祖祖聽話地低下頭，加快了步伐。
再次回到人類世界的少女只覺得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夢，從怪異世界中脫離后，她甚至覺得剛才那幾個對著她表現(xiàn)出蔑視的美女們也分外可愛。
從「Paradise」出來，林祖祖隨意地坐在街邊的公交車站的板凳上，似乎在沉思什么。
白久跟過來，剛想提醒少女早點叫車回家，卻見她猛地抬頭開始了新一輪的提問。
“他的胸口處有一個透明的玻璃罐，發(fā)著藍色的光，里面裝的是什么？看著像是活物?！?p> 什么？
白久想了想道：“應(yīng)該是王老板新買的精靈吧，當(dāng)作夜光胸針。”
“可買賣精靈不是犯法的嗎？他從哪里買的？”
林祖祖看過在伊莉絲一案中，其他5只幼年體精靈的模樣，其中就有一只散發(fā)著藍色光芒的水系精靈。
她雖然不確定是否就是那一只，但若是最近購買的……
可那些精靈按理說不是應(yīng)該送歸精靈界了嗎？
“你可別想著查啊，巨魔一族的勢力可不小?！卑拙煤眯牡靥嵝训?。
一向表情平淡的林祖祖此刻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如果……如果沒有這些買方，沒有需求，奴隸販子不會去拐賣異族，那是不是這些悲劇都不會發(fā)生？
卡洛斯和伊莉絲不會來到人界……
媽媽也……
可惡！
為什么買賣不是同罪而罰？就因為有權(quán)有勢有背景？
總有一天……總會有一天！
“那個，咱們說好的……”
白久不知道少女在想什么，讀心術(shù)那種S級法術(shù)他可還沒有學(xué)會，不然事情可就簡單多了。
“啊，白師傅，我是騙你的?！?p> 林祖祖回過神來說道，還沒等白久反應(yīng)過來，她繼續(xù)說了下去。
“郵件是騙你的，定時也是，所以你一會用不著偷偷跟著我回家?！?p> 林祖祖現(xiàn)在要靜下心思考的只有如何把「巨魔疑似購買了政府送歸的水精靈」這個情報合理地上報。
“當(dāng)然，我也不準(zhǔn)備舉報你，畢竟你也算救了我一命，總之，多謝你啦，不管是昨天還是今晚?！?p> “不好意思，用這樣的手段回報了你的好意，不過和組織的交易肯定是犯法了，就當(dāng)作是小小的懲罰吧?！?p> 林祖祖站起來向他欠了欠身，然后拿出手機開始打車。
白久的表情瞬間變得如同吃了一只蒼蠅一般難看。
他從沒想過自己堂堂三百年的狐族竟然著了這么一個小小人類的道，可以說是——
一敗涂地！
“至于你最初讓我猜的事情，其實我早就有了猜測?！?p> 趁著車還沒到，少女干脆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昨晚的交易現(xiàn)場除了作為抓捕者的特性行動隊一方，就只剩買方和賣方。買方我已經(jīng)見到了，那么在現(xiàn)場出現(xiàn)的你自然就是賣方?！?p> “組織作為邪惡的一方，應(yīng)該不會和好人作交易，那么就算作是邪惡與中立方。你大發(fā)善心救了我，說明很可能你是處于中立的狀態(tài)。所以，無論你是來自民間的事務(wù)所或是別的什么團體，對我來說都是可以獲得信息的渠道?！?p> “再次感謝你，賞金獵人狐妖白久先生，再見?！?p> 車到了，林祖祖再次向他欠身后，開門坐到后排座位上。
正當(dāng)她要關(guān)上車門的時候，一個身影進來把她擠到了里面。
是白久，帥氣練習(xí)生版。
“需要送你一程嗎？”
“師傅，直接去定位的目的地就行。”白久沒有回答少女直接沖著司機說道。
“郵件真的不存在……”
“我可是因為你的來訪，所以今晚沒有值班，現(xiàn)在很可能被辭退了，你忍心我露宿街頭嗎？”
白久笑意盎然地看著少女。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各種攝像頭拍到與少女在一起，想在人界呆下去的他再也做不了出格的事情，可他并不準(zhǔn)備一聲不吭地咽下這個啞巴虧。
再說，如果沒有失去自由的話，做點有趣的事情也不錯啊。
林祖祖則是在想，繼續(xù)與狐妖接觸，也許能通過他獲得更多有關(guān)買賣精靈的線索情報和——
更多風(fēng)險。
當(dāng)然，少女不在乎。
半響，她開口道：“只有一點要注意，客廳的沙發(fā)不能坐。”
“好。”白久應(yīng)道。
少女在說完那句話之后，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一路上，一人一妖再無對話。
看著她隱忍著悲痛的神情，他突然想起了為何會嘗試著救下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少女。
因為那天在至親墓前的女孩……
她明明沒有哭，卻在那個陰天里被大雨從頭到腳淋濕了一般。
就好像百年前——
母親去世以后，他從破碎的鏡子里看到的自己的表情。
從那時起，長久再也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