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阿源

　　不知不覺了全吃完了，周子蘊胃暖肚子舒坦，因為喝了先頭三杯，吃時候忘了喝酒了，他望著空了的盤子，大笑兩聲。

　　守在外頭小廝知道，老爺喝醉了，又來了。

　　今日應(yīng)該吃痛快。

　　“若你還在，你也該痛快，喜歡這個。”周子蘊喃喃自語，隨后叫小廝進(jìn)來，說:“今個還有半份收拾出來，套車，我去老師家中?！?p>　　小廝說:“老爺天都快黑了，您剛用了好些糕點，又吃了酒，這般折騰會不舒服。”

　　“讓你去去，多么話。”梁子致今日沒喝酒，那三杯量對他來說跟沒喝一樣。

　　小廝不敢再言，規(guī)矩去收拾套車，送老爺走。

　　天這般晚了，老爺估摸今個不回來了，要歇在孫老爺那里。

　　孫府路遠(yuǎn)，住偏一些，趕著馬車要一個時辰。周子蘊到時候，外頭又下起了雪，看門老仆聽到動靜前來開門，一看子致抱著一個匣子過來，不由驚呼:“子蘊怎么這么晚過來了？先生剛歇下，我去收拾屋子，你今晚睡這兒，有么明日再說?！?p>　　“勞煩孫伯了?！敝茏犹N跟孫伯道謝。

　　“快進(jìn)去吧，雪越下越大，受了寒?！睂O伯心疼，一邊讓小廝牽馬去后頭，一邊安排熱水洗漱，問子蘊吃了飯沒。

　　“吃過才來，我得了一味，帶來讓老師嘗嘗。”

　　孫伯笑著慈祥說，接了東西說他放，明日先生起來，你們師徒二人一并，背過身便嘆了口氣，子致還想著……

　　都這么多年了，先生已了，可子致還。

　　罷了罷了。

　　周子蘊躺在床上，這屋子以前阿源屋子，十多年過去了，東西還沒置換，他心中知道，大都說老師早忘了，可忘了，為何每年阿源死祭日都要回京，為何院子屋里光景一如既往。

　　老師沒放下，他也沒有。

　　阿源是周子蘊師弟，孫沐最小兒子，中年得了一個兒子。

　　孫氏家族是禹州名門望族大世，出了好多文豪大儒，孫沐學(xué)問極好，十六七便開始科舉，連中大三元元，拿了狀元也不過二十出頭，夸一句少年天才也不為過人物。

　　跟恪守規(guī)矩，不敢丟了世族顏面孫氏子弟不同，孫沐性格豪放，不拘小節(jié)，灑脫自在，天賦，看文章過目不忘，很有文人風(fēng)流氣質(zhì)。當(dāng)年還年輕力勝的雍帝十分欣賞，在孫沐入翰林時，便時常宣進(jìn)宮伴駕。

　　孫沐連圣上作詩都有膽子批兩句。

　　雍帝不僅不生氣，甚至十分高興，說孫愛卿待朕忠心會說實話。

　　當(dāng)時禹州孫紅極一時，鮮花錦簇門庭若市，一到節(jié)日，全京城文人豪客爭相相邀孫沐去賞花作詩喝酒。

　　后來孫沐入內(nèi)閣，做了幾年官，不喜官場爭斗，跟著圣上請辭。雍帝惜才沒允，調(diào)了孫沐去國子監(jiān)教學(xué)。之后沒兩年，年三十五孫沐有得了一子，取名源。

　　孫沐愛極這個兒子，親自教導(dǎo)，這阿源繼承了孫沐天賦，也是有過目不忘本事，六歲便能作詩，七歲能寫賦。

　　周子蘊八歲入國子監(jiān)求學(xué)，得了老師青眼，收為徒弟，跟著師弟阿源作伴寫文章讀書有十年，可以說青梅竹馬一同長大。

　　他把師弟當(dāng)作最親最近之人。

　　結(jié)果他中探花那年年末，師弟阿源大雪日跳湖死了。

　　空有一身本事，卻無施展。

　　周子蘊知道，老師自責(zé)悔恨不已，不該教阿源讀書識字，不該讓阿源看到那些天地，若阿源么都不會，懵懵懂懂未啟蒙未開智，便不會痛苦。

　　明明一同長大，他處處不如師弟，可他入了廟堂，得了圣上青眼，能施展抱負(fù)理想，師弟便只能這么看著，如何不痛苦。

　　周子蘊悔恨，悔恨自己一身學(xué)問，悔恨當(dāng)年沒能多陪陪師弟。

　　若可以，他寧愿不要這一身學(xué)問，不要當(dāng)官，不去科舉。

　　可一切，晚矣。

　　周子蘊嘆了口氣，裹著被子睡了，可一閉眼，還師弟笑臉，說師兄這個你吃著嘗嘗，師兄不要怕，這蟲子有這么可怕嗎，你嘗吃起來很脆，燒殼子酥脆……

　　師弟膽子大，奇心，又吃，什么都敢嘗，什么都敢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