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辦學

　　這天早上余昭正翹著小腳坐在大堂里沉思。

　　朱翠姑娘輕輕敲她的頭：“發(fā)什么呆呢？”

　　余昭說起余家這的孩子上學的事，雖然村長早些時候來找過余家，提了讓伢仔將來上學的事，可凌霄暫時沒法上學除外，妞兒和余糧卻都沒有學可上。應該說，整個陽朝就沒有幾個女孩子有學上。其實，不論男女，有機會上學認字的人都是鳳毛麟角。

　　朱翠姑娘：“這有何難？也值得你愁眉苦臉的，現(xiàn)下你既有了錢，便自己請先生，專教女孩便是了?！?p>　　“可西湖樓……”

　　“眼下經(jīng)營也算四平八穩(wěn)，有我在這兒守著呢，且倒閉不了?！?p>　　朱翠姑娘看出她的為難，嘆了口氣道：“我跟著趙大娘，認得些字，便利多了不說，我們本來就是些干粗活的，認得兩個字，別人也要高看我們幾眼呢。若天下的女孩兒都能識得字，不被拘著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的，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說不定也能和他們男人平分天下?！?p>　　余昭就差沒起立鼓掌大喊一句格局了。

　　“你就回鄉(xiāng)吧，辦學是大好事，若有什么事，我便差人來找你，也不過二三十里地，快得很。”

　　余昭點頭：“倒不拘男女，孩子們都上學。若識了字，懂些算術(shù)，賺錢容易些不說，至少能方便生活嘛?！?p>　　主意一定，余昭和家里招呼一聲，便回村找村長。

　　村長知道余家靠著余昭的主意賺了不少錢，見她上門，并不拿她當一般小孩看。可巧村長家?guī)讉€孫子也在，便叫人搬了椅子來，幾人一塊兒坐在廳堂里聊天。

　　村長先對著自己的幾個孫子狂夸余昭，幾人把余昭都捧得有點找不著北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為什么來的。

　　“村長，不然村里的學堂多招些學生吧？”余昭找了個有點關系的話題插進去。

　　村長一怔：“怎么突然提起這個？”

　　余昭就把知識解放生產(chǎn)力這一套用陽朝人能接受的方式講了一遍。

　　村長撫著胡須笑道：“你講的很在理，可村里人交不起束脩啊?！?p>　　“我知道，往常給先生束脩，也是各家看心意，并無定數(shù)。折下來先生一年也不過十來兩銀子。這錢我來出就是?！?p>　　見村長不置可否，余昭又繼續(xù)說下去：“只是所授內(nèi)容，不必以科考為主，只教會大家識字算術(shù)便成了。村里孩童無論大小都來?！?p>　　村長點頭道：“這事我再考慮考慮。”說著就要王宗愿送她出去。

　　王宗愿此時正在準備州試，聽說余昭要辦學，還不以科考為主，當下雖按下沒說什么。等兩人一起走出門時就表示了反對：“讀書可不就為了考取功名嗎？”

　　“虧你還說不喜歡死讀書的人，讀書是為了明理辨是非，又不一定是想當大官。你的先生就讀書了，也沒當官，當教書先生不好嗎？”

　　“讀書人就一定能當官嗎？這不是有科舉攔著嗎？”

　　“你是說你先生考不上科舉才來教你的？”

　　王宗愿多少還是記得要尊師重道的，于是搖搖頭：“人各有志。先生樂于在鄉(xiāng)下傳道受業(yè)?！?p>　　“可若先生不識字，不曾讀過書，他怎么能在鄉(xiāng)下傳道受業(yè)？所以說，學習知識也是為了多一種選擇?！?p>　　王宗愿多少有些不耐煩了：“那讀書人除了科考就是教書，再次就是作賬房管家，選擇也并不多?！?p>　　余昭真想甩下一句我和你說不清楚掉頭離開，可若是自己連王宗愿都說不過，怎么說服其他人？嘆氣道：“讀書人若是想種地，只要能分清五谷，知道時節(jié)，不問收獲多少，至少還是能做得了的?？蓪こＨ巳舨蛔R字，卻連寫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夠?！?p>　　“可是若人人都讀書識字，讀書還有什么用？”

　　“你說這話，顯然就是覺得自己讀書了，就要高于其他人了。”

　　“這有何不對？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p>　　“那你認為能說話的人，就比啞巴要高一等？”

　　“那也未必，帝王家的啞巴就比普通人家的健全人高出許多?！?p>　　余昭知道，這時跟他說些人人生而平等的話不僅會被當做放屁，恐怕王宗愿還會認為她腦袋有問題。陽朝人的階級觀念已經(jīng)根深蒂固，而在食物鏈上端的人是絕對看不見自己對食物鏈下端的人的壓迫的。她只能嘗試從實用角度來說服他：“那若是咱們村里的兒童各個都能讀書寫字，算不算稀奇？”

　　王宗愿微微點頭，但是二字剛要出口，余昭就打斷他：“若你功成名就時，大家知道你來自一個這樣的村子，是好事還是壞事？”

　　王宗愿剛被搶斷，這下忙接著空隙說：“可男女老幼都會讀書識字，能有什么用呢？村里大部分人不過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閑暇時也只知道玩牌九骰子，你跟他說詩情畫意四書五經(jīng)，他們只會笑你迂腐?！?p>　　余昭就把自己的課程設計理念慢慢說給王宗愿，她想讓村里小孩都讀書，只是讓他們學會識字識數(shù)明事理，若無考功名的想法，明經(jīng)策論這些是不用學的。若有意深造，則她會擇優(yōu)幫助他們繼續(xù)學習下去。

　　王宗愿：“可咱們村里的小孩不都得幫家里干活？誰舍得放他們出來上學？”

　　“這個簡單，農(nóng)忙時學堂就放假，農(nóng)閑時來，我負責安排午餐，還少一張嘴呢。好好的跟人說，誰會不愿意？”

　　她還大致說了一下想讓孩子們學習科學知識，也就是格致學的事情。她早想好了，要在村里的孩子們中培養(yǎng)一批人，將來等她有能力興建工廠了，這些孩子可以來負責管理。這點王宗愿倒是表示贊同，就是雜學課，他覺得這門課很有意思，可惜因為科考不考，所以先生除了啟蒙時期講過一點，現(xiàn)在早已不教了。

　　說服了王宗愿，想著他回頭一定也會跟村長說的，說通了村長，其余人也就不難了。余昭懷揣著小算盤美滋滋的回家了。

　　對于余昭來說，搞點小發(fā)明也就罷了，興建工廠遠不是她一己之力能夠完成。她想著把自己會的教了，爭取培養(yǎng)出將來的研究員來。研究是很費人費錢的，自己能做的，就是踏踏實實努力搞錢罷了。畢竟，科學只是她搞錢的手段，經(jīng)營賺錢才是她的快樂源泉。

　　其實關于發(fā)展工業(yè)這點，也不是全無隱憂：工業(yè)發(fā)展不僅能解放人力，把人類帶到新的高度，也會動搖統(tǒng)治者的地位，甚至讓世界版圖陷入混亂。如同農(nóng)耕文明帶領世界走入封建社會，工業(yè)革命又將導致封建王朝紛紛覆滅。蝴蝶扇動翅膀，能掀起巨大的風浪。管他的呢，就算沒有自己做推手，這場風暴遲早要來，好在這一切的到來應該需要花費很長時間，在這場風暴來臨前，盡力拿到一手好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