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金
慶元六十八年夏,淮城的街道甚是繁華,一眼望去,人山人海,街上的人們摩肩接踵,大大小小的商販叫賣聲不絕于耳,貨物琳瑯滿目。
淮城的天氣多變,今日天氣格外悶熱。
“啪?!币宦暎@蟄了街上的行人。
“你好大的狗膽子,竟然這么不長眼?小姐的高貴之軀豈是你著骯臟的賤民碰撞得了的?”
一個穿著還算可以的丫鬟叉著腰,眉目囂張,眼底遮不住的不屑,鬢上的發(fā)絲肆意向上漂,一把推開了身邊的丫頭意氣昂揚罵道。
“對、對——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大街邊上,一個丫頭躬著腰,低微著身軀,驚慌失措的臉孔不停的道歉,手忙腳亂的低頭撿起撒滿一地的中藥。
丫鬟瞥眼,唇角揚起了一抹譏笑,一腳踩著其中一包藥,腳剛好踩在那個姑娘的包藥的上面的手,蓄力于腳上,狠狠地壓轉(zhuǎn),臉部跟著腳扭曲,姑娘吃痛地喊了出聲,丫鬟并沒有松開腳,反而踩著的腳更加用力扭轉(zhuǎn)幾下后,露出得意的表情。
一個抱打不平的青年看不過去,甩了袖子,沖了出來,一手推開那個兇惡的丫鬟,氣急敗壞地說道:“哼!明明是你的橋子撞上人的,你怎么惡人先告狀了?!?p> 那個手抱起藥包的姑娘微微抬眸,眼里淚水滿滿一片欲欲滴下,抬起的是紅得觸目驚心的手背。
“放肆,你、你、你這個賤民是不是反了?竟然說小姐的不是,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誰?”丫鬟腳猛地踏地,怒意而起,插著腰桿,揚起手指,氣的渾身發(fā)抖。
“我管你你家小姐是誰,反正是你家小姐的橋撞到這個姑娘的,還害到姑娘的藥撒了,該道歉的是你?!?p> 青年轉(zhuǎn)身面向群眾,振振有辭的高呼吁:“大家快來看看呀!好大戶人家的小姐馬車撞人還惡人先告狀呀……我呸!還是什么大戶人家,狗眼看人低!”青年高低的在丫鬟面前吐了一口冒泡的白泡沫。
“你這個刁民,好大的大膽!敢污蔑小姐,還出言不遜,來人呀!給我掌嘴!”
丫鬟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氣,她氣得臉色通紅。打狗還看主人,啊呸!她才不是狗,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鬟,豈是他那個刁民可以說的嗎?這不就是把她小姐不存在嗎?
后面兩個丫鬟聽到命令后,上前幾步,看到青年揚起胳膊,常年搬搬抬抬而練出來的肌肉突兀的擋在那個姑娘面前,兩個丫鬟吞了吞口水,看了后面的橋并沒有小廝跟著,面面相對后,停下來了腳步。
前面那個心腹丫鬟看見后,冷眼向看她們瞟去,嘴里惡狠狠地吐出一句話,“沒用的東西?!?p> 她不屑的哼了一聲,她家老爺可是堂堂京官,這些刁民在他們眼里宛如螞蟻般存在,要不是她老爺突然的職位調(diào)動,她會來到這窮山惡水的地方?遇到這窮山惡水的刁民?
而且她小姐本來可以不用跟著來到,但小姐突然打聽到將軍四少就在這,所以她們才會跟著小姐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小縣城。
早上出門前,要不是小姐說初來到這里,要低調(diào)出行,今天出門才不帶上小廝。
哼,算他們好運,要不然打到他們爹媽不認。
仔細挑拾著藥材的林桑朝著那尖叫的呵斥傳來的方向而望去,透過人群中的間隙,看清楚人后,她皺了皺眉頭,放下手中的藥材,悄無聲色的來到青年跟前低聲詢問。
強壯的青年黑著臉的將所有發(fā)生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穿著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反而還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色的林桑沉思片刻,思緒微微一轉(zhuǎn),略瞟了一眼丫鬟,心中已經(jīng)對丫鬟一目了然。
丫鬟穿著打扮,衣著質(zhì)量比后面的丫鬟好很多,可想這丫鬟在她主子的地位也挺高的。
她思索片刻,最近聽說捕頭大哥說會從京城調(diào)來一個新縣令,看著這丫鬟的一舉一動,衣著打扮,轎子外面華麗的裝飾,想必里的人是新來的縣令之女吧!畢竟是全家都是從京城里被來的,說話的語氣有些狗眼看人低也不出奇。
不用丫鬟再說話,林桑笑臉而不狗腿的相待,用肯定的語氣說道:“這位橋里面的小姐——想必是新上任的縣令家小姐吧!”
一瞬間,丫鬟一臉高傲,帶著得瑟的聲音提升幾分貝,帶著飄起來的語氣道:“哼!算你有眼光?!?p> “那么作為縣令家的千金,我想你家小姐作為縣令家的千金,理應體恤淮城老百姓,必定不會和淮城的百姓斤斤計較的,而且在這大馬路上,是你家的小姐的橋子撞到這位姑娘的,理當是你家小姐作為淮城的表率,為這位姑娘道歉,在淮城樹立好形象?!?p> 林桑粉嫩的嘴唇泛著晶瑩的顏色,輕彎出很好看的弧度,眼神里的溫柔之意斂了幾分,娓娓道來。
哪怕這位小姐有一點頭腦都不會把自己的爹新上任就處于壞名聲之中,畢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聽到是縣令的千金后,紛紛評論,八卦之心人人有之,大熱天氣,吃個“瓜”來解暑,不過分吧!
隨著百姓的討論聲越來越高時,橋內(nèi)的人呆不住了。
一個丫鬟穩(wěn)定地扶著從橋里走出來的一身華麗而累珠疊紗的粉霞茜裙,一雙柔荑纖長白皙,袖口處繡著的淡雅的蘭花更是襯出如削蔥的十指的姑娘,一看就是嬌養(yǎng)在閨中的千金小姐。
身后的幾人對視了一眼,也微微退到她小姐身后。
只見那女子微微一笑,腳步不緊不慢的朝林桑走了過去。
那丫鬟略低著頭,神色凝重地連忙道:“小姐?!?p> 女子微揚起手,身旁的貼身丫鬟停住了腳步,她微含著笑意地對林桑說:“這位小姐說的對,是本小姐教道人不當,造成了這個鬧話。”
轉(zhuǎn)眼話語變得半分嚴厲,“小桃,向這位姑娘道歉。”
她的一笑一顰都透露著該有的大家閨秀的規(guī)矩。
“小、小姐……”丫鬟露出難看的臉色嘟噥一聲。
女子微微掠了一眼丫鬟,眼中帶著不可動搖的凌厲:“嗯?”
丫鬟臉上頓時僵硬,她不道歉的話就表明她家小姐不體恤百姓,道歉的話有失她家小姐的身分,眼看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了。
丫鬟小桃低下頭都能感受到主子的威壓,她再次抬頭看著周圍都是看熱鬧的老百姓,略略低下頭:“對不起?!?p> “小春,拿五十兩出來。”女子轉(zhuǎn)身把銀票遞給撿藥的姑娘:“這五十兩就算是我給你賠償?shù)膿p失?!?p> 姑娘連忙低下頭,緊張得結巴起來,連忙推脫:“不、不、不用了。”
女子把銀票遞到她手里:“你收著吧!這是你應得的?!?p> 畢竟是縣令的千金,在淮城里他們最大,而且人家沒有擺架子,雖然是丫鬟的錯,但人家也道歉了,青年也不好再次出聲。
拿不住主意的姑娘轉(zhuǎn)身看了一眼青年和林桑,看到她們微微點頭,她才敢收下銀票。
過后,女子回到轎子里,這一舉一動充滿規(guī)矩大方。
隨著橋子一起,百姓也慢慢散去。
“林大夫,你真厲害!”青年忍不住舉起大拇指贊嘆道。
“小于,我叫你訂購的藥材買了嗎?”林桑輕微搖頭一笑,邊走邊問。
小于神情微微僵硬:“林大夫,藥材又升——升價了?!闭f完后,臉上多了幾分惱怒。
“嗯!”林桑淡淡的應了一聲,她的表情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林桑走了幾步后,似乎在有意無意中感覺到有人的視線,轉(zhuǎn)身回眸回去時,看到縣令千金慢慢的放下的橋簾輕輕搖曳。
看來這個小小的淮城快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