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竟敢肖想那個位置
他吸吸鼻子，忍不住道：“姐，我還有機(jī)會，對么？”
“大家都說我品性惡劣質(zhì)難琢，永州也沒有夫子肯教我念書?！?p> 小少年越想越委屈，就連他爹也覺得他胸?zé)o大志前途堪憂，家中的鏢局事務(wù)都不肯交托于他。
慕瑜鈺望著與自己一般高的少年，她道：“慕謙，你才十四歲?！?p> “人會犯錯，人會誤入歧途，人會頹廢，會怯懦，會退縮，人生來就不完美，我們沒有能力去阻止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但是我們可以接受已經(jīng)發(fā)生的，改變可以改變的?！?p> 慕瑜鈺瞅著身后的井眼，溫聲道，“你看，咱們已經(jīng)到永州了，以后我們一家人好好生活，賺干凈的錢，過粗茶淡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p> 不過在那之前，她還得先努力把出差任務(wù)卷完。
輕暖篤定的聲音傳入少年耳中。
是她告訴他，我們可以，我們來得及。
她喃喃地學(xué)著某人的口吻：“他們不肯教是他們的損失，他們損失了一個好孩子?！?p> 慕謙嘴唇抽動，緊緊地攬著慕瑜鈺，嗷嗷大哭：“嗚嗚嗚嗚！姐，我唯一的姐——”
這回，他也沒再摸她的錢袋子了。
慕瑜鈺薅了把他的頭毛，一時間，周圍的恐怖也被這溫情一幕沖散不少。
忽然，她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已經(jīng)開始變化了。
她以前是單位里渺小懦弱的被支配者，如今她有了能力，雖然說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但也足夠在一段關(guān)系中占主導(dǎo)地位了。
這種陌生感覺令她又怕又喜，讓她忍不住探索更多……
也許只有掌握這種能力，在工作的時候，才不會那么辛苦。
然而站在哪個位置上，才最適合帶動全民GDP，完成她的出差任務(wù)？
顯然只有京城上面那位。
很快，慕瑜鈺被內(nèi)心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誰給她的自信竟敢肖想那個位置？
井內(nèi)寒氣漸漸入體，兩人加快了動作。
他們挖呀挖呀，慕瑜鈺忽然挖到了許多零零散散的孩童物件兒。
其中有一個用層層布包裹著的小木馬。
“這是……”
“這是我小時候抓周的木馬！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抓周日上，阿爹在地上擺了很多很多書，可他卻扒著窗簾，去夠那窗臺上的木馬，結(jié)果摔了個狗啃泥。
慕裴虎想家里能出個讀書人，到頭來還是要走他的老路，他怒不可遏，將那木馬扔出了家門。
“我以為阿爹將它扔了，結(jié)果是埋在這里了……”
慕瑜鈺拿過放在火折子下仔細(xì)看，上面一道淺淺的裂縫。
答案很明顯了。
她道：“打開它?！?p> 慕謙呼吸一窒，沒有動作。
阿爹為什么要做那么多不可饒恕的壞事，一邊又這樣珍藏著他小時候的玩具？
如今慕裴虎在他心中簡直就是矛盾結(jié)合體，兩種相互矛盾的情感在心中拉扯。
他到底……為了什么？
在慕瑜鈺熾熱的目光下，他發(fā)了狠地去掰，木馬應(yīng)聲開裂，里面掉出兩張卷的小小的票子。
慕瑜鈺打開一看，正是地契！！
“我們找到了！”
慕瑜鈺激動地?fù)碜∷?，而慕謙望著裂成兩半的木馬，心中酸澀不已。
很快，兩人灰頭土臉地回到了地上。
慕三石死死攥著那兩張地契，像攥著命根子一樣，默默紅了眼眶。
他對慕瑜鈺道：“走，去找你娘?！?p> ……
月黑風(fēng)高夜，慕瑜鈺如愿以償?shù)匾姷搅藡寢尩淖∷?p> 她租的一進(jìn)院雖簡陋，卻并不殘破，還被秋兒姑娘打理得很好，低矮的竹籬中開滿了鮮花，春色滿園。
就在此刻，屋內(nèi)傳來瓢盆落地的咣當(dāng)聲！
秋兒即刻跳下馬車，跑了進(jìn)去。
“夫人！您要水喊我就好了，秋兒回來了！”
“讓開！我如今，竟是個連水都端不起的廢人！”
“夫人，姑爺帶著大姑娘回來了，就在門口……”
慕瑜鈺跟慕三石對視一眼，慕三石大手牽起慕瑜鈺，走進(jìn)主屋。
燭火掩映下，美艷婦人的面容上是掩蓋不住的病氣與疲乏。
她沒看父女二人一眼，呆呆地看著半跪在地上的秋兒，笑了笑：“你定是誆我。”
慕三石掐了慕瑜鈺一把，悄聲道：“叫娘。”
慕瑜鈺：？？
“娘。”
婦人微抬眼皮。
“秋兒，我的姑娘何時這么高大了，你要找人蒙我，也得找個合適的?！闭f罷，她端起一碗水來喝。
“三娘?！?p> 她的動作狠狠頓住，隨即被水嗆得十分激烈。
慕三石趕緊走上前去：“三娘！”
魏柔婉在家中排第三，京中人人都稱她三姑娘。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看向那高大黝黑的漢子。
幾年不見，他身上又多了許多刀傷，一條條丑陋得像蟲子蜿蜒。
可是那眉目……還是她舊時認(rèn)識的石哥兒。
她顫顫巍巍地朝他伸出手，眼里泛淚。
“石……哥哥？”
魏柔婉長得確實(shí)嬌艷動人，如花一般柔婉。
慕三石撲通一聲跪下，正要握住她的手！
“哎撕——”
婦人狠狠揪住他的耳朵擰了一圈：“好哇！死男人在外面鬼混了三年才舍得回來看我一眼，良心都被狗吃了？這孩子誰的？都這么大了？你可以啊慕三石！”
慕三石想張口反駁，她又啪啪打了他兩道大臉巴子。
慕三石：……
幕謙：……
秋兒……
慕瑜鈺：……
媽你信我，我真的是你親生的！
慕瑜鈺翻找了陣記憶，她最后一次見到母親，是在七歲那年。
那時候慕瑜鈺還不壯實(shí)，小小的矮矮的，跟豆芽一樣弱小。
如今她已經(jīng)及笄，八年過去了，也不怪她認(rèn)不得。
“伯母，她真是阿姐?！?p> 聽到幕謙的聲音，她顫抖地撒開了慕三石。
慕瑜鈺看出她似乎不太喜歡幕謙。
慕三石摸摸臉上紅腫，委屈巴巴道：“阿鈺！過來讓你娘仔細(xì)瞧瞧！”
慕瑜鈺也半跪在榻前，握住婦人微涼的手。
趁著燈火，魏柔婉細(xì)細(xì)描摹著慕瑜鈺的面龐。
是！是她的女兒！
她激動地找回自己的聲音：“阿鈺是大姑娘了……”
慕瑜鈺瞧著她，拿出了一大包伴手禮。
“娘，我們給你帶了很多禮物?！?p> 一刻鐘后，魏柔婉已經(jīng)拉著慕瑜鈺開始扯家常了，慕瑜鈺也主動尋了幾個話題。
“這個通草海棠是一個好人送給我的，很漂亮?！?p> “還有這盒胭脂，是阿爹買的，花了五兩紋銀呢！”
魏柔婉細(xì)細(xì)聽著，時不時點(diǎn)點(diǎn)頭，眼中滿是對慕瑜鈺的寵溺。
“對了，我與郎中學(xué)了些岐黃之術(shù)，給娘帶了治病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