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去潼關(guān)等他
“不要——”
她嘶吼著,伸出雙手想跟著他跳下去,可是被趕來的二人扯住了衣帶。
“姐——別去!”
“不行,你放開我!”
慕謙與慕三石對看一眼,合力將她壓在地上。
慕瑜鈺被二人強制帶離山崖邊,她呆呆地抓著那片殘破的衣角,任由傾盆的大雨落了滿臉。
“人都沒了,報什么答呀……”她說。
身后不斷有車馬兵器的聲音傳來,慕瑜鈺木然地抬頭看去,撞進宋芊不可思議的眼底。
宋芊從沒見過慕瑜鈺這般狼狽,也愣住了。
“慕,慕瑜鈺?”
只見她慘白著臉,一臉剛死了丈夫的模樣,手上握著一片不知道誰的衣角。
慕瑜鈺擦著眼淚,卻發(fā)現(xiàn)無論怎樣用力也擦不干凈,她伸手一接,才發(fā)現(xiàn)是雨,已經(jīng)下了很久了。
以前怎么沒發(fā)覺,這雨這么冰。
她默默拿起商時掉落的匕首,隨后撐著慕謙的肩站了起來。
頭頂上方的幕后黑手顯然也很震驚。
這樣的變故,是他們從未預(yù)料到的情況。
為首的刀疤臉更是驚駭?shù)丶纯坦蛄讼聛怼?p> 這下,要怎么回去交差?
難道要告訴老爺,那個孩子死了,可那村婦還活著?
瘋了吧!
他顫抖著牙根,哆哆嗦嗦地開口道:“撤……先撤……”
站在山道上的女孩攥著匕首,仰頭望去。
眼中是散不去的冷漠殺意。
她要殺了他們!
她活了這么久,還是頭一次這樣想殺人。
這里離山頂已經(jīng)很近了,她一把拉起掛在懸崖邊上的韁繩傾身上馬,朝著山頂猛沖上去。
刀疤臉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招數(shù)很蠢,下山的路很陡,他們鞋底又都沾上了濕滑的泥水,幾個人不斷跑不斷撲街,慕瑜鈺很快就追了上去。
少女紅著眼,鬢發(fā)盡數(shù)散亂,一刀貫穿了身邊倉皇逃竄的黑衣人。
鮮血濺在臉上是溫?zé)岬?,她發(fā)了狠,接又將那人連捅了數(shù)十刀。
僥幸跑得快的刀疤臉看得目瞪口呆,女人發(fā)起瘋果然最可怕!
她幽幽的眼里泛著仇恨的血光,招式快且生猛又出其不意,三個黑衣人竟然完全落了下風(fēng)。
轟隆——
天雷陣陣,似乎也在替她發(fā)怒。
她將那刀疤男擎制在地,拳頭如狂風(fēng)暴雨般落在他臉上,打得他五竅流血,而后又覺得不得勁,抓起地上的土一股腦地往他臉上招呼,堵得他滿嘴滿鼻子都是泥!
看著發(fā)了瘋的女人,黑衣手下顫顫巍巍地跑了下山:“我去找,找老爺!”
慕瑜鈺很快將人揍成了大豬頭。
明諶帶了幾個精兵從山腳下趕至山頂,驀然看到奄奄一息的龔伯與憤怒的慕瑜鈺。
“怎么回事?”
黑衣手下顫顫巍巍地道出了方才說的事,只不過把商時被他們誤傷的事改成商時被慕瑜鈺親手推下山。
明禮手上青筋暴起:“給我抓住那毒婦!”
可他才說完,腦袋猛地一痛,耳邊嗡鳴不已。慕謙從身后拿了根大木棍,猛敲了上去!
慕謙咬著后槽牙狠啐一口:“我呸!抓你妹!”
慕瑜鈺雙手抬高匕首,猛地扎上刀疤男的喉管。
所有明家人幾乎都倒在血泊之中。
慕瑜鈺一下耗盡了力氣,隨之而來的是濃重的疲乏。
她身姿不穩(wěn),跌坐在一旁,抱臂大哭了起來。
清風(fēng)寨的人都在唏噓,往日惡名昭著的金湯寨千金,成親不到半年,便死了她的新嫁娘。
慕謙也被她悲愴的情緒感染,抱著她抽泣起來。
慕瑜鈺哭了半晌,又想起那個小女孩的話。
他救了她一命,她應(yīng)該‘報答’他。
慕瑜鈺點點頭,肯定了這個猜測,口中不斷喃喃著:“對……他沒死……”
不過這句話聽在眾人耳邊,只覺得是慕瑜鈺接受不了事實。
都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了,怎么會還能活命?
慕瑜鈺哭夠了,她扯扯慕謙的手袖,淡淡道:“慕謙,我們?nèi)ヤP(guān)等他。”
慕謙剛開口想要戳穿她,又被慕三石拍了下頭。
慕三石朝慕瑜鈺伸出手:“走吧閨女?!?p> 父親的手掌溫暖寬大,慕瑜鈺又兀自紅了眼眶。
慕謙悟了,也彎起唇角,對她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嗯!走吧姐!”
馬車不能要了,他們一瘸一拐地走下了山。
“沒到半年就成了寡婦啊,真可憐啊。”
“哼,讓她先前老是欺負咱們宋姐兒?!?p> 幾個嘍啰打馬自慕瑜鈺身邊走過,慕瑜鈺瞪他們一眼,猛地扯了扯他們的馬尾。
馬匹受驚,嘍啰們頓時嚇得心驚膽戰(zhàn),不敢再開口了。
宋芊聽到慕瑜鈺悶悶地重復(fù)說:“我不是寡婦?!?p> 奚落的話馬上就要脫口而出,不知怎的,又被她硬生生吞回肚子里,都這么慘了,還是等她狀態(tài)好些再落井下石吧。
她高傲地一仰頭顱,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大雨滂沱,下了一夜。
等他們到達潼關(guān)時,積水已經(jīng)漲到小腿深了。
潼關(guān)地勢北低南高,縣里早已經(jīng)擠滿了東遷的流民,地勢越高的地方越多人。
慕瑜鈺空間里還存著明禮給的巨額診金,一點不差錢,果斷選了南邊地勢最高的驛站。
系統(tǒng)提示獎勵已發(fā)放,她當(dāng)即燒了些來喝。
她先前在圖書館百科里了解過,古代洪澇的時候喝不上干凈的水,很多人喝得面黃肚漲,最后染了一身疫病。
她有些慶幸地想,這水來得真及時。
三個人脫掉了濕透的衣服,圍著房間里的火爐烤火補充體力。
暖意融融,慕瑜鈺沉沉地閉上了眼,枕在父親的肩膀睡著了。
外頭已經(jīng)不下雨了,昨晚那場瓢潑大雨,似乎將有些人永遠留在了那個雨夜。
慕謙摩挲著懷中的一紙和離書,一臉復(fù)雜地看著慕瑜鈺。
那是姐夫最后交給他的……遺物。
若是阿姐看了,會不會傷心地暈過去?
春寒料峭,外頭的寒風(fēng)吹進來,他手忙腳亂地去關(guān)窗,同時又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慕瑜鈺。
當(dāng)他站起來時,那張紙卻心有靈犀般飄到慕瑜鈺的臉上。
她皺皺鼻頭,慕謙心驚膽戰(zhàn)地想撿回來,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她一手抓上那張紙,煩躁地睜開眼皮。
她道:“這什么?”
慕謙橫亙的手臂驀然僵住。
“和……和離書?”慕瑜鈺揉了揉眼,“誰的?”
“呃,姐夫交給我的……”
慕瑜鈺愣了幾秒,仔細看了兩行:“若我發(fā)生甚意外,望娘子另尋美婿,莫要……蹉跎于我?”
慕瑜鈺是越看越別扭,她干脆冷笑一聲:“我信你個鬼?!?p> 紙上說說算什么,有本事當(dāng)面與她對線?。?p> 隨后,她極其自然地將它投進火爐中,薄薄的紙張瞬間化為灰燼。
可就算是燒了也還是不解氣,她咬牙切齒地朝火爐揮揮拳頭:“敢讓我當(dāng)寡婦你就等著,我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把你揪出來揍一頓!”
做完這些事后,她蔫蔫地窩回榻上。
夢中正值陽春三月,春風(fēng)吹落滿地桃花。
似乎有個胸戴紅花的少年將軍,騎著高頭俊馬,姿貌清朗,如松如玉。
在萬千百姓的朝拜與注視中,他下了馬,虔誠接過太監(jiān)手上的十二旒冕,來到她身邊。
少年唇邊勾起笑,臣服般地,將手中之物獻于她身前,那姿態(tài)輕松地似乎只是送了她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