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戲子天生會演戲
明府。
“你說什么？四個全跑了？一個都沒抓到？！”
刀疤臉羞愧地垂頭跪在地上，不敢吱聲。
明諶氣得又捏起桌上的茶盞，看著上面碧翠的茶湯，越想越來氣，干脆將滾燙的茶湯至男人頭上，刀疤男沒躲。
茶水順著臉龐滴落，刀疤臉想到自家少爺被雙手捆縛在柴房已經兩天了。
“小少爺也是無辜的，您看能不能先——”
“你還敢給他求情！？”明諶氣得肺都要炸了，“若不是我聽信了他的詭計，何至于這般大費周章！”
“中午確實有一個斷臂男子帶著三個孩子出城，可他那兒子身患重病，還像賤民一樣低聲下氣，怎么可能是……”
“你有沒有想過……那孩子曾是名戲子？”明諶雙手緊握成拳，口中每個字幾乎都像是咬碎了銀牙擠出來的。
戲子是干嘛的？戲子天生就會演戲！
他深深呼吸幾遭，方才繼續(xù)沉聲說：“慕家祖籍在永州，那潼關是必經之路，后日你養(yǎng)好身子，隨我快馬去攔截?！?p> 門外，明翡雙手緊握食盒，靜靜聽完了一切。
她想不明白，怎么會有人放著無上榮華不要，偏要去過那亡命天涯的生活。
成為天子享受萬人朝拜，這難道不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理想？
就連她一介女子，都要日日煞費苦心經營自己，為日后的人生謀算一條最好的出路。
為何他卻……
她敲響明諶書房的門。
“伯父，我方才去找明禮，可他……”
明諶煩躁地喝了口茶：“不準給他送飯！”
“不是，是他……不見了。”
“？！”
男人本來就在氣頭上，如今胸中氣血更是一陣翻涌：“荒誕！”
這個，這個逆子！！
砰——
房門被暴力踢開，他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柴房，果然發(fā)現被捆之人變成了長隨小良子。
小良子抖如篩糠：“少少少爺說他先一步北上伐燕，讓您給他寫封舉薦信，還要……”
“還要什么？”
“讓您記得當日與他的約定?！?p> 自己先跑了，還讓他遵守約定？！
明諶一拳錘上門框：“豈有此理！”
刀疤男趕緊給他遞上一盞茶冷靜冷靜：“少爺想開了是好事，區(qū)區(qū)小燕，讓少爺鍛煉鍛煉心性也是好的。”
明諶拿過茶，看著陰沉沉的天，心下一陣疲累。
“罷了，孩子大了，管不住了?！?p> 轟隆——
陰沉的天上籠罩著一層濃重的陰翳，凄厲的狂風卷起院中的塵土，刮走了屋檐上幾塊朽木。
頃刻間電閃雷鳴，大雨滂沱。
明諶看著穿著得體的明翡，勉強扯出一抹笑：“聽此處百姓說不日將有洪澇，明翡，你與祖母先行回京，我隨后到。”
明翡乖順地點點頭，柔聲道：“伯父一切小心?！?p> 瞅著她懂事的模樣，明諶深感寬慰：“還是女兒好，女兒家省心吶?！?p> 明翡微微彎唇：“都是明翡應該做的。”
她雖嘴上應著，心中卻不甚贊同。
什么女兒家，她可與那莽撞粗魯的村婦不一樣。
……
接連幾日的大雨，一日比一日大，護城河水面暴漲，東行的流民越來越多，每個人都蔫蔫的。
慕瑜鈺也縮在車廂里，蔫成了顆黃花菜。
這幾日慕瑜鈺都避免與商時接觸，商時也恢復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
她動了動酸痛的筋骨，外頭明明已經開春，天地間卻暗得發(fā)灰發(fā)綠，一片荒蕪。
慕瑜鈺心下有點焦慮，潼關地勢南高北低，他們要盡快在洪澇前趕到潼關避災。
傍晚時分，她們跟著大部隊停下來修整。
路上有馬車的人家不多，慕瑜鈺家算是比較明顯的。
她剛想下馬車，商時就扯住了她。
“別下去?！?p> 清冽干凈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這是慕瑜鈺自淄水縣出發(fā)以來，聽到他說的第一句話。
她一怔，隨即聽見遠處的宋芊在打劫收保護費。
她無奈地又坐回車里：“可是好悶啊?！?p> 商時伸手將車簾拉開半扇。
泥腥味混合著清風一道吹入車內，沉悶頓時散一半。
慕瑜鈺嘿嘿笑了聲，又靠坐在他身邊，兩人先前的隔閡霎時煙消云散。
她說：“若是今天連夜趕車，咱們明日再行一日便能到潼關了?！?p> 【滴滴——三日內打卡潼關，您將獲得三百桶農扶山泉！】
【繼續(xù)打卡沿線村莊，獎勵還能加碼哦～～】
慕瑜鈺眼睛一亮，這個系統它終于上線了！
若是日后一路打卡一路拿獎，那逃荒豈不就成公費旅游觀光了？
正當她欣喜時，慕謙嚴肅地給她潑了盆冷水：“潼關周圍山多，可要小心泥石流?！?p> 慕瑜鈺知道自己是有點錦鯉體質在的，她反而不太擔心。
她揮揮手，爽朗道：“沒事，姐是錦鯉附體！”
篤篤——
車窗外有人敲門，慕三石裹著蓑衣睡得正香，慕瑜鈺探頭望去。
“姑娘，可否討個餅吃？”
一位矮小的老嫗帶著小孫子站在車門外，渾濁的眸卑微地望著幾人。
慕瑜鈺點點頭，給她遞了塊烤馕。
婦人感動得當即就要跪下，慕瑜鈺趕緊探出車廂攔住她：“不用不用。”
正是這一探的動靜，被宋芊的手下注意到了。
“宋姐兒，我怎么看那女的有點熟悉。”
宋芊盯著她的頭巾，慢聲道：“是啊?！?p> 那晚宋冀聽說了金湯寨被端了的消息，站在外頭看了半晌月亮。聽回來報信的嘍羅說，一晚上的時間，金湯寨已被夷為平地，無人生還。
有個成語怎么說來著，兔死狐悲。
她爹當即就讓清風寨的眾人收拾好包裹，隔日出發(fā)尋找新的山頭。
自那日起，她也再沒見過慕瑜鈺了。
聽人說她逃過一劫之后瘋了，如今應該還在金水鎮(zhèn)才對。
她那夫婿應該也已經……
想到那清雋俊美的少年就這樣死了，她心下不免惋惜。
“哎，世事無常啊?！?p> 慕瑜鈺隨即打了個噴嚏。
她皺皺眉頭，又縮回了車廂。
車廂內，她看著垂目靜坐的商時，忽然有點好奇。
“商時?！?p> “嗯？”
“末世也像是像現在這樣嗎？”
商時有些恍惚，在這個位面太過安適，他的記憶竟變得模糊了。
他道：“你想聽聽嗎？”
慕瑜鈺點點頭。
“末世不分白晝黑夜，死氣沉沉的廢墟里彌漫著死亡的氣息，人性的惡與欲都會被無限放大，壓抑久了，只要環(huán)境安全時，人們就會縱情聲色，滿足自己的各種欲望。”
“這種日子持續(xù)久了，會引來啖罪貘的無差別‘管制’，被‘管制’的人類會變成新的啖罪貘，生存的地方被啖罪貘破壞后，他們就轉移到下一片土地，繼續(xù)重復先前的步驟。”
他父母本是X國方舟計劃的執(zhí)行人，在研究方舟時被啖罪貘殺死，他便繼承了父母的遺命，帶領剩余市民建設方舟，躲避啖罪貘。
少女有點心疼：“那豈不是……很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