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觸鏡
要不咋說大秦全民狠人呢,嬴陰嫚居然直接空手接白刃!把元無憂瞧愣了,險些收劍回鞘。
那片魚鰭般薄透的蹼爪遭遇戰(zhàn)國古劍后,霎時被燙的滋滋冒煙,撲鼻來一股焦臭的魚腥味。
她竟還面露喜色和饞光,贊嘆道:
“干將莫邪為情出世,汝亦是為情所困的女昏君耳,不成氣候。華夏倘若憑汝受命于天,純是自取滅亡。”
嬴陰嫚話鋒一轉(zhuǎn),忽地血灌瞳仁,“大秦便是葬送在了爾等這些情種手里!公子扶蘇,公子鏡池皆如此,爾等才該替朕肢解而亡??!”
“這話我可不愛聽了祖宗,公子扶蘇又咋惹你了?小暴君胡亥你只字不提是吧?!”
這位老祖宗不停地數(shù)落她,元無憂不還嘴更覺得氣勢被碾壓,可當(dāng)她一還嘴,反倒招致來嬴陰嫚那柄虛空的太阿劍迎頭劈來!
元無憂可不敢拿自己的臉,去試那太阿有無實體,她果斷擰脖子躲開這道熏騰灼人的劍氣,而后身法妖嬈的側(cè)身繞后,扭頭就跑。
她明顯能聽見身后,粗壯卻不笨重的蛇身哐哐砸著地面,尾巴抽打鞭笞起來鋪天蓋地、飛沙走石,狼哇地攆在屁股后,窮追不舍帶罵街。
元無憂哭的心都有了,這哪有天理??!
她這一晚上哪消停過了?就是不停的在逃跑,在斗智斗勇,都給折騰餓了。她真想回木蘭城外的供桌上,先吃飽了貢品再出來繼續(xù)捉妖。
她手握夜明珠,就在溶洞里光滑的地面上蹭蹭掠過,云紋翹頭錦靴幾欲插翅起飛,幽光照亮內(nèi),她冷不防腳下一滑!咣當(dāng)一下摔倒在地。
與此同時,生滿尖角、鍍了一層包漿的地面,猝然伸出一只手來——
那渠碧綠的水溝里,清澈卻深不見底,崩然間水花迸射,從水里掙脫出來個紅裙姑娘。
元無憂一邊摳著岸邊的凸起巖石爬上來,一邊費(fèi)力地,咳出嗆進(jìn)肺里的水。
她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沖出水面了,似乎這些幻境都是史冊遺篇,看似神鬼莫測,實則都跟魯陽的女魃應(yīng)龍,以及那些塵世間的列傳冤枉粘連,通篇都是遺落滄海,明珠蒙塵。
事實看來,戰(zhàn)死的尸骸不能直接扔亂葬崗,否則就算把茅山陶弘景請來,都理不清這里頭的事兒。魯山這處墳圈子,簡直是在養(yǎng)蠱,就得看哪邊的勢力和怨念更勝一籌了。
死寂的溶洞只能聽見暗河流淌,滴答的水聲。
冰涼的水珠子打在她耳尖上,元姑娘本能的瑟縮了下,仍穩(wěn)住心神,擰著濕淋淋的裙擺。
就在此時,忽然響起清涼的一句男聲:
“你怎一個人在此?蘭陵王呢?”
這話就跟拽著她耳朵,趴在她耳邊說的那般清晰又溫和。
隨著窸窣作響的衣擺和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元無憂緩緩抬起了頭,借著掌心幽綠的夜明珠打眼一瞧,她面前還是那副棺材。
只是多了一面銅鏡,前頭立著一位穿墨綠大氅的男子,他俊容清絕,頭戴抹額,懷里抱著一把裹著黃泥的森白骨架。
這時候別說來個大活人,就算是死尸她也得提防??!元無憂一時戒備,都忘記咳嗽了。
“站住!你和你懷里那玩應(yīng)兒都不許動!”
她嗓音嘶啞,語氣急切。
蒼白術(shù)走到她面前幾步驟然僵住,這才就地撂下那攤骨頭架子,拍了拍手疑惑道:
“你還怕死尸?”
“我不怕死尸,我現(xiàn)在怕活人。你為何在此?你不是不會武功嗎?…你可有看見高長恭?”
蒼白術(shù)原本是在往袖子上蹭滿手黃泥的,聽了她這一連串的質(zhì)問,頓時眉眼一抬。
“羊道長遣我來女魃廟接應(yīng)你們,卻失足順喜床掉下地洞來了。你同蘭陵王一起走的,你不看緊了他,反倒來問我?”
“事兒太復(fù)雜,我一時跟你說不清楚。”
元無憂索性不管他,站起身來,繞過舉止怪異不顧潔疾的蒼白術(shù),去瞅他身后的古鏡。
“怪哉…此物明明該在鮫人夢境里的,怎會跑棺材旁邊了?如果剛才就杵在這里,即便我沒瞧見,高長恭也能瞧見?。俊?p> 她躬身去端詳那張青銅鏡子,得有三尺高,離了贏滄的海底宮殿,竟然光可鑒人,能清晰地照見身后、向她走來的氅袍男子。
“你當(dāng)真想見蘭陵王?”
從年紀(jì)輕輕的蒼白術(shù)口中吐出的嗓音,竟然十分沙啞蒼老!
元無憂瞬間發(fā)覺不對,猛然扭回頭:“鬼…鬼谷子你又回來了?!”
“哈哈哈!果為昏君也,縱橫家死于其手耳!”
那道墨綠大氅呼吸間就到了眼前,元無憂瞧著來者不善舉手要防御,卻被男子不知何來的力道、一把薅住她的馬尾辮兒撞向了鏡面!
意料中的頭破血流并未發(fā)生,元無憂霎時間、又像是摔進(jìn)了水里。
短暫的窒息過后,她猛地從水里掙脫出來,拼命的汲取空氣,胡亂撲騰的手、卻突然被一只溫?zé)嵊辛Φ氖肿プ?,在極力的往上拉她。
元無憂睜眼一瞧,原來水就到她腰間,而面前就是高長恭。他那雙溫?zé)嵊辛Φ拇笫?,緊抓著她濕滑冰冷的細(xì)手,正站在石板上拽她上岸。
成了落湯雞的小姑娘,滿身狼狽的坐到岸邊,盯著男子干爽如舊的嫁衣出神,他身上僅有幾滴自己方才濺上的水跡,好像從未下過水。
高長恭對她突然的安靜尤為不解,“你傻了?這溝里的水都沒過腰呢,你當(dāng)真不會水?”
元無憂茫然的張開口,想問他可有見到人身蛇尾的陽滋公主,結(jié)果卻朝他噴出了一口臟水,連帶一個大大的噴嚏。
高長恭抹了把臉上的水,也沒嫌棄她,只抬手抹了把、黏在她白皙額頭上直滴水的劉海兒,
“你可別著涼感染風(fēng)寒啊,此地屬實太冷了,了結(jié)此事后,必得帶你回營中訓(xùn)練訓(xùn)練,強(qiáng)健體魄,就當(dāng)休養(yǎng)幾天了。”
……咱就說,誰家休養(yǎng)是扔軍營里鍛煉?。克钦鏇]拿她當(dāng)小姑娘?。?p> 元無憂憤然抬臉,剛想瞧他表情是不是故意擠兌她,這才發(fā)現(xiàn),高長恭身上衣服都被不知名粘液給腐蝕、燒爛出大大小小的窟窿,簡直衣不蔽體,連肩膀的嫩白皮肉,都剮蹭的發(fā)紅。
“你這……你咋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