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滎陽鄭氏鄭玄女
木蘭城館驛內(nèi)。
把小石頭安置到廂房屋后,元太姥屏退丫鬟,將小姑娘的手攥緊,踱步到點(diǎn)了透花燈罩的燭火前。
這位她母皇的姨姥姥,眼里含著慈悲的威嚴(yán),滿是感慨,“好啊,鏡丫頭為著不肯助她收復(fù)東魏之事,就能狠心到十來年……不讓哀家瞧見孫女,這不,你還是落我手里了?!?p> 西魏女帝元明鏡威震諸國,鮮有人如此稱呼。
元無憂瞧著花白頭發(fā)的老婦,緘默,
“母皇并非狠心,我十歲以前總能見您?!?p> “那是她攔不住?!?p> 老太太忽而面露精光,“若非傻狍子千叮嚀萬囑,姥姥真想把你留在此處,畢竟元氏嫡枝兒近一甲子,只得了你這一個女嗣,雖然女兒輩分大又長壽,也架不住絕后啊。我那外孫干孫不少,你多在中原陪姥姥些時日,哀家給你找?guī)讉€孫子曾孫兒解悶兒?!?p> 孫女摸著自己疤痕麻賴的臉,笑得拘謹(jǐn):
“姥姥屬實(shí)玩笑了,我華胥國還有一堆爛攤子呢。此地令我傷心不已,不能多留?!?p> “這要是把你放跑了,我八十壽辰想起來,都得掀桌子生氣?!?p> “為何?”
“門口缺個石獅子,但左右思量,還是你這樣兒瞅著辟邪。”
元無憂有些泄氣,“還說我丑唄?那我還不抵回華胥,此地不是我個母尊女子該來的地方?!?p> 老婆子嘆了口氣,“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安知莊周迷蝶,或是蝶本莊周?華胥之國自噩夢的廢墟上建立,又被推塌于現(xiàn)實(shí)的改建。你不要執(zhí)著夢與現(xiàn)實(shí)。這世間自詡神諭,妖言惑眾者太多,你需要腳踏實(shí)地,以實(shí)鋪夢?!?p> 就在元太姥幾番云山霧罩之后,元無憂聽得迷迷糊糊,卻又被她突然拉住手,悄聲低語說,元氏身份在此多有不便,可木蘭城頂尖門閥是她父家,掌家的太姥是她同胞二妹。她明日需得假充入鄭氏名下,但血緣仍是一脈分支。
小孫女兒點(diǎn)頭應(yīng)著,明白此安排于她有益,自然百般順從。
元太姥忽而想起,“那傻狍子不是說,派徒弟來護(hù)送你了嗎?怎么就你一個,帶個大馬猴?”
“是啊,她徒弟派徒弟來送我的,后來那徒弟卷走我赤霄劍跑了,正想著跟你說這事呢?!?p> “得得得你先別繞,那徒弟挺貪啊,竟敢覬覦赤霄劍,姥姥這便寫信,問問傻狍子怎個事?!?p> ***
——翌日晨曉,木蘭城鄭府。
身穿金鱗軟甲的紅袍領(lǐng)軍,仍舊以鬼臉覆面,攜剛找回來的小表姑拜倒鄭太姥面前。
華胥姑娘已滌蕩一新,換上了一件月白色交領(lǐng)衫,腰纏銀色絲絳,背一柄赤鐵古劍。但臉上仍戴了半片玉面,遮住半邊好臉,疤痕外露。
姑娘中規(guī)中矩的衣著,雌雄難辨的氣度,讓鄭太姥不禁感慨,自此木蘭城算是又見木蘭了。
行禮參拜過后,高長恭便提議太姥給她賜名,大加貶斥她的名字粗俗、不堪入耳。
端坐高堂銅鏡前頭的鄭太姥,同樣滿頭白發(fā),模樣與元太姥本有七八分像,可一笑起來紅光滿面,慈祥鮮活。便能明顯區(qū)別于城府頗深的元太姥。
鄭太姥一聽外孫女名字不好,笑著打和,
“害,能多粗俗?翠花鐵柱?”
高四侄兒一扭臉,為難道:
“讓她自己跟您說吧?!?p> 元無憂坦然道:“山解衣,善解人衣的解衣?!?p> 鄭太姥一口參茶,連帶幾根須子都噴在四侄兒臉上了。他抬手抹了一把滿是水漬的臉,滿臉幽怨的……望著一旁的丑表姑。
鄭太姥硬著頭皮夸外孫女:“是個好名字,能聽出是個手藝人,但日后別叫了,老身見你乃當(dāng)世木蘭,又愿你不遜木蘭,立不世之功,聽聞西王母座下玄女來往神人兩界,是為九天戰(zhàn)神黃帝之師,你便叫玄女吧,通俗而不庸俗?!?p> 自此,元無憂便要以“鄭玄女”之名,入滎陽鄭氏的族譜。
最主要、更是最后一道環(huán)節(jié),便是驗(yàn)親。
若按傳統(tǒng)規(guī)矩,跟人家鄭太姥滴血驗(yàn)親即可,而昨夜元太姥便與孫女兒驗(yàn)過,與其同母同父的鄭太姥復(fù)驗(yàn),若是不融恐鄭府要翻了天。
可元太姥知道孫女氣血虧虛,便要整個活兒,于是當(dāng)眾擺出一盤酸梅和瓷碗,說要給孫女兒展示個,元鄭家族隨機(jī)傳代的奇觀。
元無憂:“……點(diǎn)梅子成金??”
她絞盡腦汁也猜不通,直到那位穿錦衣白衫、舉止端莊貴氣的的十四叔出來,一擼垂至膝蓋的大袖、露出玉白手腕說自己是實(shí)驗(yàn)的銀針。
元無憂:……?銀!針?
事情從此刻起,就開始離譜了。
聽鄭太姥一本正經(jīng)的解釋,這才得知,原來十四王自幼有隱疾,對女人體液過敏,甚至連口水都不行。一旦沾染上,便會渾身泛紅浮腫、起紅疹子,此病名為“姝液蘚”,尚無藥可醫(yī)。但唯獨(dú)對血親的體液不過敏。
元無憂懵了,“啥意思?這都什么話?”
首先她算不上這位謫仙王叔的血親;其次這位表兄有這種艷麗的隱疾,與他超凡脫俗的外貌氣質(zhì)、兩極反差自不必說。關(guān)鍵要如何證明?
正在丑姑娘杵在原地,瞪眼睛胡思亂想時,那道頎長的白衫身影,已踱步到她身側(cè),瞧著小姑娘微露紅粉的耳尖,不禁心生逗弄之意。
于是這人前清冷高貴的十四王叔,居然趁著無人注意,折腰湊在她耳邊捻一句:
說啥呢?禁不起推敲,不能細(xì)聽,有辱斯文!
華胥姑娘聽得狠狠紅了耳根,臉頰霎時滾燙,越想越氣,行動便先于神智——
在場的眾人,只見月白素衫的丑姑娘一伸手、似要推弱不禁風(fēng)的十四王,又緊急收回,往旁邊挪步,低個頭臉色微恙。
旁邊人也不知什么情況,只追問如何驗(yàn)證。
不遠(yuǎn)處的高長恭,原站在元太姥身邊,此時見那彪悍的小姑姑,居然伸手要推十四叔,反應(yīng)最激烈:“休要離十四叔那么近!他身子弱!”
元無憂:……我說我是受害者你信嗎?
離譜之事照著想象中的來了。
鄭太姥居然喊來個侍女,讓她往自己孫兒的手臂上啃!人家不過是蹭了一下口水,男子那截白玉似的藕臂上,竟登時浮現(xiàn)起小紅疹子,雪白的皮肉也泛起粉紅。
連屋里的鄭家人,都鮮少能見這場面,驚呼唏噓聲此起彼伏。
其中,站在兩位太姥中間,震驚到鳳眸瞪得極大的姑娘,哆嗦著問:“沒別的方法嗎?十四王兄風(fēng)姿高潔,我可不敢…褻瀆…”
主要是下不去嘴。太背德淪喪了。
鄭太姥聞聽此言,笑著上前,“孫女兒你瞧好了,姥姥給你來一個?!?p> “???那合適嗎??”
老太太不會也要?元姑娘眼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