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盡頭有個瘋的
兩人聊一會兒,老花就睡下了。睡覺餓的慢,也能讓手里的餅撐得久一點。
“誒,都醒醒,開飯了開飯了?!弊漕^用長柄勺敲木架子,眾人牲畜一樣半閉著眼涌到欄邊,黑黢黢的牢里各種難堪的味道霎時活躍起來。
高墻如深井,全靠卒頭的火把照亮。陳桐盯著火把,感覺宋之喜的右眼皮狂跳不已。反觀老花依舊睡得穩(wěn)當,鼾聲不大,侮辱性極強,尤其是擱一堆餓得哼唧的囚犯中間絕對別致。
不過像他這種好吃佬,牢飯肯定相不中的,不然也不會自備干糧了。
不過陳桐好奇啊,她打算湊過去看看囚犯的伙食到底差到什么程度。
偏偏卒頭也是個不走尋常路的,別人要的緊吧,他偏不給;這不為所動吧,他又上趕著敲人家的墻。
“咦,又是菜湯啊……”
背后噓聲一片,正準備單拎老花的獄卒忍無可忍,遂扭頭惡狠狠地瞪人一眼,“愛吃吃不吃滾,一個個跟大爺似的,我呸,再挑連菜湯也沒有!”
被吼的眾人也是無措,頭腦活絡(luò)的連忙把人揪到墻角踢打,心里卻想千萬別惹卒頭不快。
這操作看得陳桐毛骨悚然。
卒頭慢悠悠地晃到老花的牢邊,嗤笑,“得了得了,你們這幫軟骨頭的東西,學學他老人家,又回來看咱們來了,這不餓一餓哪對得起進牢里一趟啊?!?p> 他的目光很古怪,像是陰狠的毒蛇,見誰都要咬一口。這不,獄卒又瞥見了看熱鬧的陳桐。
“呦,這是哪家高門大戶的小姐?失敬失敬,牢里伙食不行,怕不是臟了姑娘的眼。這樣吧,改天哥哥好酒好菜給你端過來,讓你吃了也好上路?!?p> 莫名躺槍的陳桐:哈?
這位大哥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說什么?還沒審呢就咒人死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懟天懟地懟空氣,這人怨氣不一般的大。
享受完眾人的畏懼,卒頭拍手叫進來一個小兵,小兵佝僂著身軀,把碗在各個牢門口擺好,由卒頭一勺勺地發(fā)放。
牢犯們的阿諛奉承,讓卒頭極盡威風。走到囚房的盡頭,他頓住腳。
“誰讓你給他放碗的?”
小兵按好自己腦袋上的布帽,生怕被過堂風吹跑,一路小跑到他跟前急急地認錯,“回大人,小的錯、小的錯,這不是怕他餓死了沒法交差,才擅作主張……”
“混賬東西,吃人瘋子哪配吃飯?收起你的仁慈心腸吧,給這些敗類好顏色,他們可不會記著你的好!”
說到那個人,囚犯們又是一陣騷亂。獄卒暴戾地敲桶,示意他們安靜點。
而陳桐則伸長脖子,期望對面的能多透露些。瘋子不重要,主要是“吃人”兩個字沖擊力太大,惡心中透著些許癲狂?,F(xiàn)代……啊這不是現(xiàn)代,不能拿張三對簿他。
不過古代對吃人怎么定性的來著?
讓她想想……
除了饑荒、戰(zhàn)亂,沒有理由是不能吃的吧?更別說朊病毒根本無解,一國一鄉(xiāng)怎么也不會豢養(yǎng)人彘吃食。
老花打了個噴嚏,存在感陡增。陳桐“嗖”地一下竄過去,同他揮手,“老花,老花?!?p> 老花迷迷楞楞地應(yīng)她,“啥???”
陳桐指了指東邊過道,“他們說那邊有個吃人的?”
“有啊,”老花打了個哈欠,“早晚死這兒的瘋子,不用管,傷不了人?!?p> 陳桐:“嘿,你知道的還挺多?!?p> “三進宮了,有幸在那人隔壁關(guān)過?!?p> ……
難怪獄卒嘴他,敢情是個慣犯。
陳桐嘆氣,“啊呀,你說他怎么能吃人呢,也不怕被東西纏上,人肉酸腥,哪能下得去口?!?p> “其實很正常?!崩匣ǖ?。
無水無糧全靠天,近兩個月的封鎖,那吃人的疫病下只活了他一個。國法家規(guī)皆無倚靠,更別提富饒之鄉(xiāng)出這樣的人即是敗筆。
為了政績,知府特意安排周邊幾個縣令追捕瘋子的行蹤,而他則放棄掙扎似的,掉頭跑回了清河,著實讓清河縣令嚇一大跳。清河和樂迢的大獄設(shè)在一處,作為人情,兩處縣令各取所需,生生把他話成了形象更為嚇人的吃人怪物。
“沒差啊,還是吃人。”
“禮慶令曰,‘凡鏖戰(zhàn)、蒙疫、饑饉,食人者度免其罪,以慰生人?!淙艘嗑哟肆??!?p> “所以知府捕他并非因為他吃人,動腦子想。”
陳桐被這句動腦子打得措手不及。
合著還有隱情是嗎?
“知府上任三年,政績庸平,又逢山賊占山,號令稱雄。如果可以不費一兵一卒而斬惡民于山間,豈非功勞一件?知府徐徐圖謀,唯缺一樣——”
“疫?!?p> 二人不約而同。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么法令放人而知府追人了,私心這種東西是無法靠明令禁止的。
“他又不是源頭,哪來的疫給知府用,這不是擺明了欺負老實人嗎?”
陳桐憤慨,一時口不擇言。
放飯的小兵正在收碗,路過這兒的時候,見四下無人注意,偷偷從懷里掏出兩個餅來,“師叔,吃吧?!?p> “明天和縣令認個錯,別固執(zhí)。”
這是師叔第三次進牢里了。
再有一次,清河縣令就不會放人了。
“哼,你在這當?shù)煤貌钍?,媳婦兒要生了也不管,凈倒盆子在我身上?!崩匣ɡ浜咭宦暎澳銕煾妇褪沁@樣教你的,垃圾?!?p> 小兵撓撓頭,好似被罵得點難堪,“我不能走?!?p> “吃香喝辣當然不能走啊,你老爹當眾驚厥你不管,你媳婦快要生產(chǎn)你不管,你當然可以什么都不管?!?p> 有人形沒人性,跟他那師弟一個模子。
“他是貢匠,你是什么?淪落這步田地,被一個獄卒呼來喝去。”老花背過身去,再不愿理這小子一眼。
“實不相瞞,師叔?!彼痤^,“我是有有爹娘要贍養(yǎng),也有妻子要照料,可我不能丟下師傅不管。師父這么多年只有我一個徒弟,不告而別,于禮不合?!?p> “呸,他手下的工匠呢?貢匠手底下多少兵,這點你怎么不看?”
小兵突然跪在地上。
“不瞞師叔,和師父同期的貢匠都不見了?!?p> 若不是師父打發(fā)他采買,他也逃不掉。
塑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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