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跡少女講夢

　　賀晚燈被推進急救室的第三個小時，沈鋒在急救室外等來了他弟沈策。

　　許是來得急，沈策沒穿上輔助行走的外骨骼，而是坐在輪椅上讓保鏢推著走。

　　沈鋒嚼著早沒味兒了的口香糖，一照面就問他弟：“你這是直接從南蕪洲趕過來的？不是說明早那個會議挺重要的嗎？”

　　沈策盯著他的眼睛，不答反問道：“她怎么樣了？”

　　沈鋒倚靠著墻壁，眼神放到急救室那亮著的紅燈上，說：“情況不太好，你最好做點兒心理準備?！?p>　　沈策聽了這話，本就缺少血色的臉變得更加蒼白。

　　沈鋒也沒想到，原以為只是簡單地去照看一個人，結果卻是這樣的發(fā)展。

　　沈策點開手腕上的智能終端，冷聲問道：“具體是什么情況？需要哪方面的專家？首都科研院前兩天不是剛研發(fā)出了一款號稱包治內(nèi)外傷的治療儀嗎？”

　　沈鋒忙走過去按住沈策的肩，道：“你冷靜點?！?p>　　他先用眼神支走保鏢，然后才嚴肅道：“賀晚燈現(xiàn)在的傷勢有些詭異，你聽我說完再想要不要把首都科研院的那些瘋子招來?！?p>　　沈策聞言深吸一口氣，看了眼沈鋒身上的大片血跡后，關上智能終端，聲音緊繃地問：“她到底怎么樣了？”

　　沈鋒見沈策冷靜下來，又回到走廊對面倚墻站著，說：“全身各處血管不同程度的破裂出血，各器官也有不同程度的衰竭，心臟幾度停跳。”

　　眼看著沈策抓著輪椅扶手的手指關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沈鋒繼續(xù)說道：“十分鐘前，醫(yī)生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正在進行自我修復，但修復速度遠不及她身體的衰敗速度?！?p>　　沈鋒別過臉，不敢看他弟現(xiàn)在難看的臉色，輕聲道：“你人脈比我廣，再找些嘴嚴的相關方面的專家來吧。”

　　沈策猶豫道：“首都科研院那……”

　　沈鋒拒絕給意見：“你自己決定要不要找他們?！?p>　　沒等沈策做好決定，一名護士突然從急救室跑出來，沈鋒攔了她一下，護士又氣又急道：“怎么又是你？別礙事！我趕著去拿血袋呢！”

　　沈鋒略尷尬地收回手，對沈策道：“你就盡人事聽天命吧，她要是挺不過，那也只能說是命數(shù)如此?！?p>　　沈策板著臉道：“你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沒再多做考慮，沈策直接給助理發(fā)消息讓他聯(lián)系些醫(yī)生過來，隨后親自聯(lián)絡了首都科研院的人，說明賀晚燈的情況后，希望請他們派人來幫忙。

　　但是科研院那邊以醫(yī)學部的人最近都很忙為由拒絕了沈策，哪怕他抬出了他外公的名頭也沒用。

　　沈鋒見他碰壁，道：“我覺得，他們恐怕認為你是在耍他們玩?！?p>　　這話一出，沈策的眼神忽然變得慌亂，他甚至是有些無助地說：“哥，醫(yī)生沒理由騙我們，再說，你剛剛不是還——哥，賀晚燈，真的沒救了嗎？”

　　沈鋒恍惚看到了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十三歲少年，剛醒就抓著他的衣擺急切又無助地問：“那個阿姨呢？哥，那個阿姨有沒有救過來？”

　　如那時一般，沈鋒此時也不知怎么回答沈策。

　　五天后。

　　賀晚燈艱難地從無盡夢境中掙脫出來，她記不起丁點夢境內(nèi)容，但因夢境產(chǎn)生的濃烈的孤寂與絕望的情緒差點讓她崩潰。

　　所幸，病房內(nèi)的醫(yī)療監(jiān)測系統(tǒng)在賀晚燈醒來的瞬間就把消息傳了出去。

　　不一會兒，專門為賀晚燈組起的專家組趕了過來，紛亂的腳步聲，雜亂的問詢聲，將賀晚燈緩緩拉回人間。

　　賀晚燈很配合地做了將近半天的身體檢查，等醫(yī)護們忙完離開，她立刻用剛恢復了一絲的精神力內(nèi)視空間，精神力疑似被透支過的針刺頭痛感讓她很是不安。

　　在看到空間內(nèi)的景象后，賀晚燈的心猛地沉了下來。

　　原本明亮的空間內(nèi)部變得昏暗。

　　原本布滿空間地面的肥沃土壤沒了。

　　原本生機勃勃的植物枯死沒救了。

　　原本有個小湖泊的位置只剩下一堆水生植物的尸體。

　　原本存儲用的箱子消失只剩下一些從外面收集的雜物。

　　賀晚燈呆滯了好一會兒才接受現(xiàn)實，唯一的好消息是，她空間的大小沒變。

　　至于她以后能不能把空間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就得等她精神力再恢復多些，整個人能進入空間后再說。

　　賀晚燈一時也沒辦法改變什么，只得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自身其他地方。

　　很快，賀晚燈就發(fā)現(xiàn)她身上的不尋常之處——她的體質(zhì)改變了。

　　賀晚燈剛重生時，她雖最初時沒反應過來，但后來也覺出身體各方面能力下降的厲害，完全是毫無異能的普通人體質(zhì)。

　　但現(xiàn)在，她的體質(zhì)已經(jīng)變成精神系異能者的體質(zhì)，最直觀的變化就是，她不戴眼鏡看到的世界也很清晰。

　　若不是身體內(nèi)部不斷傳來的虛弱感，賀晚燈都想就地做次限時俯臥撐，看她的體質(zhì)大概提升到了幾級。

　　賀晚燈很快平靜下來。

　　這時，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仿若一道雷對著她當頭劈下。

　　不會吧？

　　賀晚燈有些難以置信，難道她空間內(nèi)的變化和透支的精神力是為了提升她的體質(zhì)？末世里有過這樣的例子嗎？

　　賀晚燈想不出來。

　　許是重生后遺癥，賀晚燈這次醒來后，她未經(jīng)歷過末世的前十八年記憶變得清晰了，但前世經(jīng)歷過的末世記憶只從零碎整合成片段，依舊不完整。

　　并且，賀晚燈前世記憶中的最后一天，是她又一次從異能動物圍城中孤獨地活下來，可后面呢？她找到其他幸存者了嗎？

　　這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賀晚燈的思緒，她看向病房門，喊道：“請進?！?p>　　來人穿著一身黑，黑襯衫黑褲子，古銅色皮膚，身材高大，露在袖子外的小臂看起來結實有力，臉型棱角分明，面容英俊，一雙眼睛隱隱帶著銳氣，讓人輕易不敢與之對視。

　　“沈家人？”賀晚燈問道。

　　沈鋒拉了張椅子坐到病床旁，大方承認道：“我叫沈鋒，你怎么認出我是沈家人的？”

　　賀晚燈聲音很平淡：“你和你爸長得很像。我記得我說過，我不想和你們家人再有接觸?！?p>　　沈鋒翹起二郎腿，笑道：“末世，一個人，神奇的自愈體質(zhì)?！?p>　　他微微揚起下巴，問：“知道這家醫(yī)院的醫(yī)護們偷偷喊你什么嗎？”

　　不等賀晚燈回答，沈鋒就說道：“奇跡少女?！?p>　　賀晚燈：“嗯？”

　　沈鋒不緊不慢地說著：“五天前，你渾身是血地昏迷在武揚區(qū)派出所，我把你送來了這家醫(yī)院?！?p>　　賀晚燈沒有這部分記憶，她只知道自己在派出所里睡下后，一覺醒來到了病房，還是不便宜的單人病房，然后被一群上了年紀的醫(yī)生按著做了很多項檢查。

　　“你先是在急救室被搶救了一天一夜，然后住了三天ICU后被轉(zhuǎn)到普通病房。

　　“今天是你轉(zhuǎn)入普通病房的第一天，恭喜你醒來了。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醫(yī)生們在你身上檢查不出任何曾使你幾度瀕死的傷勢，連搶救時留下的手術創(chuàng)口都消失不見了。

　　“賀小姐，我很好奇你身上的秘密?！?p>　　說完，沈鋒上半身微微前傾，與賀晚燈近距離對視著。

　　那可就多了。

　　賀晚燈想。

　　不過，她正好有個本就不打算藏著的秘密。

　　賀晚燈看著沈鋒極具壓迫感的眼睛，說：“我做了一個夢?！?p>　　沈鋒站起身給她倒了溫水，語氣依舊溫和，問：“我可以聽聽看嗎？”

　　賀晚燈接過杯子喝了一口，道：“我的夢里有隕石雨、火山爆發(fā)、地震海嘯，有酸雨、變異植物、異能動物、蟲災，有十室九空、私人基地、動物圍城?！?p>　　沈鋒臉上的社交式微笑消失了，他認真地請教道：“你的夢里，幸存者們是怎么生存下來的？”

　　“異能者，”賀晚燈道：“我夢里的世界，幸存者中有七成是異能者，沒有異能者庇佑的普通人是活不下來的?！?p>　　“普通人轉(zhuǎn)化成異能者的比例是多少？”沈鋒追問道。

　　“一成多一點點?！?p>　　事實上，活下來的異能者中，后面的一點點才是末世幸存者中的主要戰(zhàn)斗力和生存保障。

　　“我可能，需要出去靜靜?！?p>　　沈鋒直覺他觸碰到了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荒誕，卻讓他無可回避。

　　賀晚燈做作地安慰他：“不要多想，那只是夢而已?！?p>　　沈鋒沒接話，一臉牙疼地快步離開了。

　　十分鐘后。

　　賀晚燈央求著護士把她手上的留置針拔了，然后，虛構了一只住在她家的自閉弱小快要餓死的貓后，穿著某個護士小姐姐友情提供的備用鞋子，拿著護士長送她的十枚硬幣，得以暫時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