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醒來
后半夜白藜一直在床邊守著,到了凌晨的時候床上的人終于開始出現(xiàn)明顯的好轉(zhuǎn),身上的溫度摸起來沒那么烙人了,意識看起來也清晰些了。
太陽初升的那段時間里白藜甚至聽到了他嘴里咕弄了些什么,不過因為聲音太小她沒能聽清楚具體是什么。
看著他燒了一晚上又開始干燥起皮嘴唇,白藜又削開了一只椰子喂給他喝。
就這樣折折騰騰到了上午大概十點左右,他的燒終于退下去了,臉色不再那么難看,對外界的刺激也穩(wěn)定的有了反應(yīng),白藜估計他應(yīng)該是快要醒過來了。
把一片狼藉的屋子收拾好,白藜又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傷口,確定了沒有惡化才端著蚌殼鍋出去了。
蚌鍋里空空如也,用來物理降溫擦完身子的水白藜都是直接潑出去,要是裝回鍋里她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用這只鍋吃飯了,空鍋直接架回灶臺上就好。
白藜把另一只鍋里昨晚煮的那點魚片湯重新熱了一遍吃下去,這點東西其實不夠她吃飽,但折騰了一天一夜沒休息她只覺得腦袋墜墜的痛,一點食欲都沒有,只想趕緊睡一覺。
胡亂薅了點葉子在床邊打了個地鋪,白藜躺上去就睡,整個人一沾著地就直接失去意識,速度快的像昏迷一樣。
這一覺睡了很久,等白藜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了,她是被一陣香味勾醒的,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來,她恍惚地意識到身上似乎還蓋著些什么。
摸索著坐起來,幾片香蕉葉子從身上滑落,白藜摸著滑下來的香蕉葉子,腦袋有點懵懵的,她分明記得睡著前身上什么也沒蓋。
意料之外事情的發(fā)生督促著因為睡眠而停擺的大腦重新運作起來,她這才想起來屋子里面除了她自己以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人。
下意識的轉(zhuǎn)頭向旁邊的床上看去,白藜這個時候才發(fā)現(xiàn)床上的傷患已經(jīng)不知所蹤,連蓋著他身上的幾片葉子也轉(zhuǎn)移到了自己身上。
這是醒過來了?
那么人現(xiàn)在又在哪里呢?
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香味一個勁兒的往白藜的鼻腔里鉆,讓她不由升起了一個猜測。
狠狠抹了把臉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白藜爬起來走到門口,果然不出所料,那個長著耳朵的男人正坐在灶臺旁邊往里添火,鍋里咕嘟咕嘟用她睡前泡在鍋里準(zhǔn)備用來刷鍋的的淡水煮著魚肉。
他的狀態(tài)看起來好了很多,昨晚因為發(fā)燒導(dǎo)致的臉上出現(xiàn)的那種不正常的駝紅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嘴唇上還是沒有什么血色,但除了白了點顏色都正?;貋砹耍辉俜褐嘧仙?,也不再起皮了。
他動作很慢,看起來小心翼翼的,這也正常,他身上還有那么大一片傷呢。
這種情況下他要是做起動作來還是大開大合迅捷利落那白藜就要懷疑他是不是還有點別的什么病了——失痛或者腦子不太好之類的。
看了兩眼白藜就想過去把他手頭的活接過來,沒道理說讓傷員在這里忙前忙后的。
然而她剛往前走了兩步低頭添火的男人就注意到了她,白藜見男人看她,揮了揮手才想要開口就聽那人先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語言出來。
她愣了一下,苦笑著搖搖頭,沖他攤了攤手道:“我聽不懂你在講什么?!?p> 語言不通這個情況其實并不算出乎意料,無論是對白藜還是對雪來說都是早有預(yù)感的事情。
對白藜來說自己似乎是直接換了個世界,就算真的全宇宙都在說中國話,也不至于連異世界也都講中文吧,語言不通才是正常的。
要是土著居民也說中文的話那白藜真的要開始相信自己只是一個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神經(jīng)病了,除了這個世界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以外,白藜實在找不到其它理由能解釋連異世界都在講中國話這件事。
何況就算是中國話,古代語言的和現(xiàn)代的普通話也是完全不同的,普通話是這么多年的語言文字結(jié)晶,按照這人的穿著配飾所體現(xiàn)的文明水平?jīng)]沒道理他能說出白藜聽得懂的話。
至于對雪來說這件事就更正常了,在這個文明剛剛萌發(fā)的原始時代,信息的傳播與交流其實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活動地帶無法大范圍擴張,語言信息也就難以大范圍的應(yīng)用。
這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的語言種類其實都只流通在小范圍地區(qū),甚至僅僅應(yīng)用于本部落,在大多數(shù)時候人一旦離開了本部落的一定范圍后,他所使用的語言就失去作用了。
雪從小在部落里見過不少游商,對于這種語言交流上的隔閡早已習(xí)以為常。
兩個人語言交流上不通暢,但又不是傻子,通過手勢還是能進行一些最基礎(chǔ)的交流的。
白藜只是摁住雪的手向屋子門口指了兩次,雪就差不多猜出了她的意思。
按著手就是不讓他繼續(xù)做手頭的工作,指向屋子是讓他進去,屋子里空蕩蕩的就一張床進去能干什么呢,就是說要他進去休息唄。
雪沖白藜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恢復(fù)很多了,他想要做些什么,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拖累。
雪很感激白藜,他暈倒在樹上的時候很清晰的知道自己絕對活不下去,但白藜把他救回來了。
昨夜的時候他已經(jīng)有了意識,他清晰的知道到自己還沒死,卻也知道自己病了,生病在這個時代與死亡幾乎畫上等號。
那個時候他躺在平整的地方,差不多能猜到自己是被人救了下來,這讓他更為痛苦。
因為這個認知讓他明白自己在某一瞬間觸碰到了活下去的機會,但在現(xiàn)在卻又被重新判下了死刑。
他感到身上又冷又熱,頭痛欲裂,嘴里干的好像已經(jīng)麻木掉沒有感覺了,雪知道這種癥狀,他聽到過生病的同族做出類似的描述,其中癥狀輕微的還有自愈的可能,一旦癥狀嚴重到某一個程度就完全無法挽回了,到達了某個癥狀節(jié)點后的族人們?nèi)侩x開了這個世界。
最后照顧這些離世同伴的同族后來通常也都染上了癥狀輕一些的疾病,這些人中有些活了下來,有些卻惡化到了和那些離世同伴相同的程度。
所以按照族內(nèi)的規(guī)矩一個族人如果生了巫醫(yī)沒有把握治好的病,就要自己離開族群。
除非他的親人愿意奉養(yǎng)他,并且他的親人要帶著他一起自動遠離同族的其他人,單獨居住到附近的山洞里去。
這些離群而居的人就是雪記憶中那些生病的同族與被感染的人,除了少部分安然無恙的人和一些幸運的恢復(fù)的同族以外,剩下的全都死在了這種疾病里。
雪從小就身形瘦小,這種孩子會更容易受傷與得病,死亡率很高,幼年的他每每看著族人因此而死時,除了為之感到悲傷以外,更多的是慶幸遭受厄運的人不是自己。
可他熬過了最脆弱的幼年期,卻在成年之后與死神擦肩而過,有幸逃過一劫又被突然轉(zhuǎn)身回頭的死神在脖頸上套上了繩圈。
那個時候他的意識近乎是清醒的,但大腦與身體是完全脫節(jié)的,他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也沒辦法睜開眼睛。
這讓他愈發(fā)確定自己是要死了,但第二天他卻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正午炙烈的太陽。
救了他第一次的人,又救了他第二次。
他無法不去感激她。
雪睜眼的時候看到床邊躺著的人,他知道這大概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的恩人背后沒有翅膀,頭頂也沒有耳朵,身上幾乎沒有任何獸族特質(zhì),雪從未見過如此長相的獸人,怎么會有獸人身上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呢?
他的恩人長得很瘦小,皮膚白皙,按理來說皮膚白皙在獸人的審美里也是美麗的象征,因為白皙的皮膚意味著不需要長時間的暴曬。
除了一些特殊種族以外,在偏肉食的獸人中不需要長時間的暴曬意味著捕獵能力很強,一擊即中,不需要長時間的埋伏與追獵,就能養(yǎng)活自己。
在偏草食的動物中,意味著不需要長時間的在外采集,既有著高超的尋找與采集技術(shù)。
這個時代的審美其實本質(zhì)就是慕強,皮膚白皙是美貌的象征,但如果是特殊的在地底生存的種族那么皮膚白皙就不是美貌的象征了。
這種審美是完全靈活的。
皮膚白皙加上瘦弱的身體也是不美的,只有皮膚白皙身材豐滿或強壯,肌肉虬結(jié)或者是有一點小肚子,這才叫美。
同樣的臉部線條柔和是美的,因為臉部線條柔和通常情況下意味著常吃更精細的食物,不會過分鍛煉咬肌,但還是一樣的臉部線條柔美和瘦加在一起就是不美的了。
他的恩人就實在稱不上美,她幾乎有著所有美貌的特征,臉部線條柔美,皮膚白皙,五官端正,但偏偏就是瘦弱。
一旦加上了瘦弱,其它的所有特征就都沒有意義了。
白皙加上瘦弱不但不美反而是巨大的缺陷,你又白又瘦,除了特殊種族,那么要不就是你很懶不愿意去勞動,要不就是你有什么疾病,曬不黑或見不得太陽而且瘦弱。
像雪自己就是這樣,族人的毛色都是黑色灰色或者泛點深藍色的,只有他的毛發(fā)與皮膚都是雪白的,他小時候就比別的族人身體更弱,而且無法長久見光,他比別人更容易被陽光灼傷。
巫醫(yī)說這是一種疾病,因為這種疾病雪從小就比同族的其他孩子要更加瘦弱一些,長大后白色的毛發(fā)讓他更加容易暴露在獵物眼中,他沒有辦法和其他人一起去打獵,只能和老人孩子一起采集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