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岐國軍營。
站崗的哨兵換了三撥,人來的時候睡眼惺忪,一到崗哨上,又立馬變得精氣神十足。
同樣有精神的還有江引,其他人東奔西跑一天早已累得身心俱疲,靠著籠子睡得香甜,她沒事就小憩,所以沒有多大的困意,索性在鐵籠中打坐修煉。
耳邊響起喝水的動靜,她睜開眼睛,對面籠子里的陳見已經(jīng)醒了,正拿著水囊猛灌了一大口水。
注意到她的視線,朝她笑了笑:“江姑娘怎么還沒睡?”
江引壓低聲音,嗓音有種獨特的清冷:“不習慣?!?p> 她不習慣在危險中放松,之前會小憩,只因陳見他們還醒著,所以她放心。
現(xiàn)在大家都睡著了,必須有人醒著,免得出現(xiàn)什么意外情況。
“也是,這種環(huán)境睡覺確實不會舒服?!?p> 陳見看了一下鐵籠,拿旁邊睡著的下屬打趣:“也就只有這幾個渾小子在哪都能睡著。”
江引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但是沒有打算解釋,誤會就誤會了,不過是芝麻大小的小事。
“你有心事?”她淡淡看著對方,雖是疑問句,不過心中十分篤定。
睡覺的人呼吸會變得平穩(wěn),方才她打坐修煉總是感覺到時輕時重的呼吸,很像人在回憶什么重要大事時才有的現(xiàn)象。
而這異樣,就來自對面鐵籠里的陳見。
讓她之所以如此篤定的,還是陳見的眼神,他的眼神跟白日里不一樣,有種落寞悲傷。
每每她回憶起岳山,都是那樣的神情。
陳見收起水囊,背脊靠著直挺挺的鐵籠欄桿,苦笑了一下:“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的眼睛?!?p> “我也只是猜測?!?p> 對方這么說,才讓她確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繼而好奇起陳見來將軍嶺的原因:“你來將軍嶺,是要辦什么事?”
話問出口,她就見對方本就落寞的眼神變得晦暗不明,低垂著腦袋,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但是周身彌漫著的悲傷氣息足以證明,他的目的絕對不簡單。
江引想到或許自己不小心提到了他的傷心事,讓人難以啟齒,不由得生出幾分愧疚,補救著說:“你要是不方便說也沒關系。”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jīng),人人都有不想說出口的過往。
她理解。
就好比她嫁到堯山后,最不想回憶在岳山的時光,每回憶一遍,都是對她的一種酷刑。
可她又不得不去回憶,逼自己看清立場,記住仇恨。
“朋友之間沒有什么不方便的?!标愐姷皖^看著地面,腦中浮現(xiàn)一個清冷絕艷的身影,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他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嘆出:“我來這里,是為了救一個人?!?p> “在將軍嶺?”
他搖搖頭:“在別的地方,但我一直沒有頭緒,直到前段時間遇到一個神棍,他讓我來這里,自會找到解救之法。”
說著說著,忍不住輕笑起來:“這荒郊野嶺死寂之地,能有什么解救之法?”
“既然不信,你為何還要過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江引相信這個簡單的道理他不會不懂。
陳見仰起頭,慵懶地看著漆黑的天幕:“只要有一絲一毫的機會,我都不會放過?!?p> “那個人很重要?”
陳見閉了閉眼,語氣里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與莊重:“我陳見是個粗人,不懂文人墨客那一套,可是遇到那個傻子后,我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初見之喜乍見之歡,和久處不厭。”
茫茫夜色,他的聲音顯得格外寂寥滄桑。
“江姑娘要尋黑心蘭,我記得那是劇毒之物。”他睜開眼睛,里面的所有凄然已經(jīng)消失不見,把話題轉(zhuǎn)移到江引身上。
“你尋它是為何?”
江引漫不經(jīng)心瞥了一眼他旁邊的沈錦琛,夜深天寒,沈錦琛沒有修為無法御寒,睡得并不安穩(wěn)。
一張風流俊逸的臉被凍得有些蒼白,可憐巴巴地縮在角落。
白日里青年清潤動聽的歌聲再次回響耳邊,也不知是觸到了她心底的哪塊地方。
她微微嘆了嘆,指尖微動,一股靈力鉆入對方體內(nèi)。
不是她心善,她只是不想被沈淵又記上一筆。
靈力入體抵御寒氣,沈錦琛臉上的神情看著放松了不少。
江引這才回答起陳見的問題:“嘗嘗味道?!?p> 陳見:“?”
愣了半晌,他從嘴里擠出幾個字:“在下……佩服?!?p> 半夜過去,天很快亮了。
夜間水汽重,清晨到處都彌漫著大霧,辨不清方向,識不出敵我。
好在江引可以用靈識感知周圍的動靜,士兵們正在做炊,崗哨的人又換了一撥。
忽然間,她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
她輕聲叫醒其他人。
“嫂嫂,怎么了?”沈錦琛睡眼惺忪,打著哈欠問她。
她低聲道:“有人潛進來了。”
沈錦琛登時沒了睡意:“大哥和大師兄來救我們了?終于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
其他人也都是眼睛一亮,陳見迫不及待道:“江姑娘,你確定嗎?”
“不確定?!?p> 眾人:“……”
“但是確實有東西潛進來?!?p> 只是潛進來的是什么并不清楚,她目前的修為只能探察,不能具體識別。
大伙兒七嘴八舌道:“將軍嶺這地方詭異,會不會是邪祟?”
“我們被關在這籠子里,武器又都被收繳起來,赤手空拳打也不是不行,就是這空間太小怕誤傷了大伙兒?!?p> “怕什么?大不了把這籠子給它破了!”
“被關一夜老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氣,正好來幾個不長眼的東西給老子出出氣!”
沈錦琛輕飄飄給他們潑冷水:“還不知道是什么,你們激動太早了,要我說,就是我大哥來救我們了?!?p> “真是救我們的人,那為什么不現(xiàn)身?依老子看,就是邪祟無疑了?!?p> “不可能,一定是我大哥?!鄙蝈\琛十分自信。
陳見的人也不服輸:“必定是邪祟!”
“是我大哥!”
江引一個冷冰冰的眼神遞給他們:“別吵,過來了,就在那里。”
她指著大家身后的一個營帳。
隨著一陣窸窣的聲音,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約而同看向發(fā)出聲音的地方。
晨風刮來吹散地面聚集的霧氣,一只黑兔子從營帳后面跳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