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夜半來客
馬車里,耶律承點燃了香爐里的熏香,看著沈妙怡然自得的樣子,好奇道:“沈小姐何必把話說得那么絕?得罪了林將軍,只怕你前路難行?!?p> 沈妙嗅了嗅那明顯是藥用的微苦香氣,帶著笑意嘲諷道:“怎么?殿下心疼了?”
耶律承自然還記得沈妙在朔北大營時的出言不遜,聞言,臉色頓時黑了三分。沈妙見他不痛快,心情立時便好了不少,她悠哉悠哉接著道:“若二殿下于心不忍,人家可是不介意現(xiàn)在立刻到林野帳里去。畢竟你這車里的味道實在惡心?!?p> 耶律承一噎,面色淡了下來,他就多余跟這牙尖嘴利的女人搭話。這下再不想理她,兀自閉著眼睛養(yǎng)神。
如今暮色四合,可若安寢實在有些為時過早。沈妙安靜待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又去聊扯他:“二殿下,你生了什么病???治得好嗎?能活多久啊?”
耶律承直到現(xiàn)在才深刻意識到沈妙的煩人之處,他睜開眼,冷冷瞪著她。早已維持不住平日的笑模樣。
沈妙看他一眼,似乎極為他考慮的樣子:“殿下莫惱,人家也只是在想,你殫精竭慮地一番謀劃,若真是不治之癥,命不久矣,豈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她說的好不認真,卻句句直戳人心窩子,耶律承卻恨不得立時三刻便結(jié)果了她:“沈妙,本殿下至少有一萬種方式讓你今生都不必再說話,你信嗎?”
“信啊?!鄙蛎铧c頭如搗蒜,笑得好不快活:“但人家想殿下應該是舍不得的。畢竟,現(xiàn)在人家可是殿下的人呢?”她言辭曖昧,非要把合作關(guān)系說的不清不白。
耶律承咬牙看了她半晌,終于忍無可忍,起身從她身旁下了馬車。
“呀……殿下去哪兒?更深露重,莫要受了風寒才好!”沈妙坐在馬車里,揚聲道,臉上的笑意好不促狹。
隔著厚厚的馬車門,沈妙都還能聽見耶律承那氣得壓抑不住的喘息聲。她撇撇唇,抬手用冷茶澆熄了香爐,順手將馬車車窗打開想要散散氣。
馬車外,立時便有身負重甲的士兵站到了窗前。那士兵臉色端肅,鎧甲的樣式與顏色與朔北大營的差異明顯,想必是耶律承的私兵。沈妙毫不吝嗇,對他揚起了個花一般燦爛的笑。可惜,又一個面癱,此人不為所動。她亦甚覺無趣,夜風確實寒涼,便掩了車窗,尋了個舒適的位置,自顧自睡下了。
等到她被一陣窸窸窣窣的細碎響動吵醒時,一睜眼便看見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耶律承正腳步清淺在往馬車外走。
沈妙睡意尚且有些朦朧,她抬袖掩面打了個呵欠,隨意問道:“幾時了?”
耶律承的背影一窒,似乎沒有想到沈妙會在此時醒來,他低聲回道:“還早,你自睡便是?!罢Z氣之中有些不易察覺的不耐煩。
沈妙頓時便清醒了幾分,她瞇著還有些酸澀的眸子,懶聲道:“子時了嗎?”
耶律承聞言,立時轉(zhuǎn)過頭來瞪視著沈妙,兇意畢現(xiàn):“莫要多管閑事!”他語聲極其低沉,像是一條毒蛇被天敵入侵領(lǐng)地之后發(fā)出的致命警告。
沈妙慵懶起身,斜倚在馬車壁上,說不盡的風情婉轉(zhuǎn),她注視著耶律承的眼睛,語聲亦同樣懶艷:“人家不過就聽了一句今夜子時,二殿下這也要怒?怪不得成珠對你不假辭色?!?p> 耶律承見她神色不似作偽,應該只是今日在馬車前順耳聽了一句。對于她言談間的諷刺他現(xiàn)下亦沒有時間與她再做糾纏,冷哼一聲便推開了車門。
“二殿下啊,人家不知該說你是單純好還是說你蠢才好。”沈妙趕在他下馬車前的最后時刻再次開了口。
耶律承不想理她,抬步便要往馬車下邁,沈妙氣定神閑繼續(xù)道:“你猜現(xiàn)在明處暗處到底有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你。二殿下是不在乎了,可為成珠想過?”
耶律承再次頓住,他深吸一口氣,把推開的車門再次掩住,扭身皺眉道:“何意?”
“二殿下不會真以為就憑你帶的這幾個蝦兵蟹將便能在耶律恒眼皮子底下只手遮天了吧?“沈妙實在困頓,一邊說著還不忘給自己倒上一盞茶,輕啜了一口,還慢悠悠嫌棄道:“呀,怎么是涼的?”
“本殿下既然敢動,自然已將他的部署打探清楚?!币沙心樕犀F(xiàn)出遮掩不住的惶急,滿眼都寫著你最好有事。
沈妙搖了搖頭,嘆息道:“二殿下出發(fā)前難道真的未曾注意到列隊送行的人中少了很多面孔嗎?”
“你是說……”耶律承似乎是在回憶。
“二殿下大可以試試,你前腳見到成珠,耶律恒會不會后腳就出現(xiàn)在你跟前。”沈妙打斷了他的話。
耶律承皺眉似乎是在思索沈妙的話有幾分可信,又似乎只是在尋找對策。
沈妙不言不語,滿臉寫著好戲開場的愉悅。
眼看時間飛速流逝,耶律承的心下實在熬煎。如今子時已過,成珠她……他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此刻他竟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悔意來。早知他還是應該按照原本的約定,不該在今日見到她后逞一時之氣。
他這邊尚且火燒眉毛般苦苦想著辦法,馬車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來。
耶律承一驚,殺意在眼中掠過,在見到來人僅露出的那雙眼睛時化成了一種不尷不尬的不可置信來:“成珠?”
成珠罩著一件玄色的披風,頭上的帽子幾乎將她整個人遮得嚴嚴實實,她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嗯”字后,又接著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主上不放心,二殿下你身子弱,怕沈妙擾了你安歇,特命我來將她帶走?!?p> 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并無異常,可沈妙分明看到她整個人都在披風里有如秋風蕭瑟中的落葉般簌簌發(fā)著抖。
耶律承與成珠幾乎是臉挨著臉,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她現(xiàn)在的異常。他幾乎是用扯的,一把將成珠拉進了馬車,飛速掩上了車門。
“出聲!否則本殿下要了你的命!”他的目光完完全全縮在被他拽倒在懷里的成珠身上,但這句低的幾不可聞的話明顯是對沈妙說的。
沈妙滿面好奇勾著脖子去瞧完全軟倒在耶律承懷里的成珠。她一貫恨不得對耶律承退避三舍,如今竟會安安穩(wěn)穩(wěn)躺在他懷里?
“沈妙!”耶律承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這兩個字,沈妙毫不懷疑,若是她再不出聲,依他現(xiàn)在情狀,再不會顧及所謂的合作,絕對會立時送她去見閻王。
她鼓著腮幫子,語焉不詳?shù)谋г沽藥拙?,揚聲道:“成珠,外面好冷,我不想下去?!鳖D了頓,她又接著道:“你若不放心,便在馬車上陪著我。我正好睡不著,你們這二殿下無趣的緊?!?p> 耶律承此刻根本無心細聽沈妙說了些什么,他顫抖著手扯開了成珠裹在身上的披風。
玉關(guān)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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