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覆水難收
嘉盛:“什么出去,我現(xiàn)在還是很疼,我是皇上最疼愛的嘉盛縣主,若是不能給我止疼,我回頭就讓皇上降罪,醫(yī)術(shù)不濟(jì),還開什么醫(yī)館,欺世盜名?!?p> 藺蘭知:“出去,別讓我說第三遍?!?p> 那是容不得人拒絕的語氣,大夫懼于藺蘭知的威勢離開了。
藺蘭知拖著身邊的椅子。椅子腿摩擦著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
嘉盛看著藺蘭知一臉和善的坐在她跟前。他以前就是這么對她笑,叫人如沐春風(fēng),才會讓她錯覺他對她是有那么點(diǎn)男女之意。
可她爹卻曾經(jīng)對她說那是她的錯覺,藺蘭知不論對男女老少都這么笑,且他還生了一雙溫情脈脈的眼,誰見了不說他情意綿綿??蓪?shí)則對眾生皆有情,便是對眾生皆無情。
“我恨你對我絕情絕義,唯獨(dú)對袁如意情深義重。為什么你就不能像喜歡她那樣喜歡我。藺蘭知,你只看到我的飛揚(yáng)跋扈,卻沒看到我為了你痛不欲生,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縣主真的為了藺某人痛不欲生么?”
藺蘭知抓起被子蓋住了嘉盛的頭,掩住她的口鼻。
嘉盛眼前一黑,窒息的痛苦和對生的本能讓她不停的掙扎,可她怎比得上藺蘭知的力氣,就在她以為她快要死時,力道卸了,讓她得已呼吸。
藺蘭知把被子掀開,臉上還掛著笑,仿佛剛剛只是在和她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不想活還掙扎什么??h主說我不了解你,你又何曾了解我?你向來隨心所欲,可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碰如意?!?p> 嘉盛遍體生寒,藺蘭知剛剛是不是真的想殺她:“你為了袁如意要?dú)⑽遥恐\害皇親可是要凌遲的。”
藺蘭知看到她發(fā)抖,為什么人都是如此,死到臨頭才知道怕:“你若不是會投胎,早已死了十回。這個姓氏給了你驕橫不可一世的本錢,但凡事皆有度,過為已甚??h主說如意才疏學(xué)淺,你也不懂?”
藺蘭知坐下,從懷里拿出一條素凈的手帕擦得仔細(xì)。嘉盛想起方才到醫(yī)館時是藺蘭知扶著她下的馬車。
“我一出生便錦衣玉食,金尊玉貴。而你無父無母,是個沒有根基的孤兒?!?p> 嘉盛第一回見藺蘭知是在宮里,楊柳青青,他一身正紅色官服身姿挺拔,就這么迎著驕陽走過紫薇宮,走進(jìn)了她心里,她驚為天人,想著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再也忘不去他的身影。
嘉盛知道這都城迷戀藺蘭知的女子不計(jì)其數(shù),可她想著她是這里頭最喜歡他的一個,若比心意,她一定能勝出。
“這世上,再沒有比我更喜歡你的人,我毫不在意你的身份是否配得上我,愿紆尊降貴下嫁給你,你卻嫌棄我?!?p> 藺蘭知扔掉了手帕,如意話也不算少,為何他就不覺得她呱噪。
“當(dāng)街行兇,犯下彌天大禍,這么多雙耳朵聽到了你大逆不道的言論。若這天下太平都仰仗你爹,那皇上算什么?鎮(zhèn)南王擁兵自重,皇上有意收回兵權(quán),正愁不知用什么理由,你就主動給皇上遞上刀子,果真是天底下第一的孝女?!?p> 嘉盛搖頭:“你胡說,皇上最疼愛我,但凡宮中有賞賜,從不漏我一份。我方才是一時情急,胡亂說錯了話?!?p> “覆水難收。你若未想過害如意,我倒也不是不能放過你??赡慵热幌铝耸郑沂菑膩聿恍湃诵员旧?,能改過自新?!?p> 嘉盛聽出來了,藺蘭知為了一個袁如意,要置她于死地,他要借刀殺人:“我要進(jìn)宮見皇上,你不能隨意處置我,我是縣主,皇上親封的縣主。”
藺蘭知拿出一瓶藥。
“縣主不信這尋常大夫的醫(yī)術(shù),張御醫(yī)的醫(yī)術(shù)應(yīng)該信得過了吧。這是張御醫(yī)新研制的,吃了不會讓你死,只是會讓你忘卻世上所有的煩惱,找回童心,據(jù)說加了許多蜂蜜,不難吃?!?p> 嘉盛往后躲,可她能躲去哪,這簡陋的小室,很快就碰到墻了。張御醫(yī)只為皇上辦事,真的是皇上要對付爹:“你剛才說我若未害如意,你不是不能放過我,我再不會去害她,我發(fā)誓。我不要吃那個藥?!?p> 藺蘭知只是笑道:“太遲了。”
另一頭,如意手邊缺藥材,能做的其實(shí)有限,輕傷的她做了簡單的包扎處理,重傷的她就讓簡瑞幫著送去醫(yī)館。做好分流,一直到傍晚,傷者一個一個減少。
還剩最后一個了。
如意拉過蘇酥的手,蘇酥救她時受了傷,卻陪著她忙碌到現(xiàn)在,一聲不吭。蘇酥覺得如意小題大做了,只是被簪子劃了一道,在她看來這都不算傷。
“不用上藥?!碧K酥酷酷的要抽回手。
“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要不要上藥我說了算。你好歹是個女兒家,不好好處理會留疤。”
如意仔細(xì)的幫她清理傷口,兩人都是死里逃生就忙著救人,沒得整理儀容儀表,狼狽不堪。
如意髻亂了,頭發(fā)散落,耳環(huán)掉了一只,她手上沾了血污,沒注意,就這么往臉上一擦,臉也臟了,哪里還像豪門貴婦。
蘇酥笑了,那笑容跟她身后絢麗的晚霞相輝映著。
如意覺得很耀眼:“你就該多笑笑,生得這么好看。日日冷著臉,可惜了?!?p> 蘇酥收起了笑:“人覺得開心才會笑,我沒遇過什么開心的事。你若自小就被關(guān)起來訓(xùn)練,練不好沒有飯吃,失敗了就會被殺死,你就不會想笑了?!?p> “你爹娘呢?怎么會由著你進(jìn)到暗合門這種地方。”
“我爹娘把我賣給了門主,二兩銀,為了給我哥哥湊聘禮錢?!?p> 這本是愁云慘淡,日月無光的凄涼事,蘇酥卻說得云淡風(fēng)輕,仿佛再講的是別人。
她的喜怒哀樂都在暗合門里被磨平了,她不過是一件不能有感情的殺人利刃,像她這樣的人,注定不會有好下場。
如意并未同情憐憫,她知蘇酥不需要。
她給蘇酥纏上紗布,用那丑丑的紗布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就像一只潔白的蝶落在蘇酥的手背上,正欲揮舞翅膀向那廣袤無垠的天地飛去。
“人得苦中作樂,否則漫漫人生路怎么熬。我救過你,你也救過我,咱們兩算生死之交了,生死之交不騙生死之交,相信我,你以后會遇到很多開心事?!?p> 蘇酥盯著那蝴蝶結(jié),沒說話。
簡瑞見傷患都處理好了,要送如意回藺府。
如意問:“你知道如繡被送去哪間醫(yī)館了么?”
簡瑞:“方才遇見了沈府的人,應(yīng)該是大人通知了沈府將沈夫人接回去了?!?p> 那就不回藺府,去沈府,她的仇從不隔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