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閑聊往事

　　一路跟著兩人，順著曲曲折折的小路。很快，顧君聞就遙遙望見城池的輪廓。

　　和啟勝輿圖上記載的一樣，潭州城設有東、西、南、北四門，城門外甕城佇立。吊橋、護城河環(huán)繞城池，對一座塞外孤城來說，確實是大手筆，也算戒備森嚴了。

　　可就是這樣一座城池，在四個月前被悄無聲息的攻占。如混入羊群中的巨獸，所有的收斂爪牙，只為在合適時給出致命一擊。

　　葉南一終究是明德帝幼弟，顧君聞顧忌著，沒有敢說太多。

　　朝廷派遣兵馬聲勢浩大，即使自己只是帶著小股先遣部隊，也引起了敵人的警覺。剛剛山石之禍，就是最好的證明。

　　“敵人明顯有防備，我們不能再往前了?！鳖櫨労腿~南一趴在土堆后，遠遠的望著潭州城的南門方向。

　　“這也說的通。”沒有外人在旁，葉南一也卸下他紈绔王爺?shù)膫窝b，認真分析起來，“幽都十三衛(wèi)來的突然，又一反常態(tài)悄無聲息攻占城池，確實背后有高人指點。不應該就是他們說的薩滿了。”

　　“是。”顧君聞靜靜地看向遠方，“而且，那個薩滿不簡單。你看這里?！?p>　　顧君聞展開隨身帶的地圖：“潭州位于勒山以北，占據(jù)北部險阻。依仗山河之勢，進可攻退可守。”

　　“是天然的割據(jù)地。”葉南一附和的點點頭，他悄悄看看顧君聞緊鎖的眉心，斂下眼瞼?！八粚牛惺裁丛诓m著我?！?p>　　“宿主，男主發(fā)現(xiàn)了?！毕到y(tǒng)101緊張的屏住呼吸，“那你的任務會不會失?。俊?p>　　“不至于。”顧君聞神色不變，繼續(xù)淡定地看著地圖，“這件事也沒想瞞他。這是沒有實際證據(jù)，我不想無端把夜北軍牽扯進來。”

　　顧君聞頓了頓，偏頭看向葉南一一臉沉思，收起眼底的情緒：

　　“我信他，但是我不能冒險。明德帝一心架空夜北軍的勢力，這次北上的軍隊中多方勢力混雜、盤根錯節(jié)。不僅明德帝，攝政王，世家也派有各自人手，都是一群浸淫官場多年的老狐貍了。

　　手環(huán)也許只是巧合，但只有有一個空隙借口，這群蝗蟲就會聞風而動，把夜北軍啃的骨頭也不剩有些事，在水落石出前，只能爛在肚子里?！?p>　　耳畔有風卷過，在顧君聞耳中化作戰(zhàn)馬嘶鳴。透過原主的記憶，她似乎看到了夜北軍招揚的軍旗，聽到沖鋒的號角。

　　“顧君聞，顧君聞。”葉南一的喊聲似乎由遠即近，帶回了顧君聞隨風飄遠的思緒。

　　“怎么了？”顧君聞回頭看著他，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給我講講夜北軍，講講塞外吧?！比~南一枕著頭，靠在土堆上。不管在何處，這個人都像端坐檐下煮茶賞雪般自在、從容。

　　“其實也沒什么。”顧君聞藏好身形，找個背風處盤腿坐下，手里拿著一小段枯樹枝，在地上隨性畫著。

　　她嘴上說著沒什么，可話到嘴邊就想有生命一樣，自己噴涌而出。如頑強生長的樹苗，慢慢生根發(fā)芽蔓延開來。她好像親歷過一樣，身臨其境，陷在回憶里。

　　原主的記憶里，有顧將軍寬厚的脊背，有小五叔偷偷塞給她的糕點，有阿牛視若珍寶的長命鎖，有馬夫長生跑調的歌聲……

　　當經歷過生死，顧君聞才忽然發(fā)現(xiàn)，人生中沒有什么是大事。不過一場戰(zhàn)爭，一切都沒有了。活生生的人變作一抔黃土，風一吹，就散了。

　　風聲忽的小了，顧君聞的聲音也停住了，她悄悄喚著系統(tǒng)101：“統(tǒng)統(tǒng)，在嗎？我感覺自己有些不正常?！?p>　　“什么？”系統(tǒng)101歪歪它的天線腦袋，湊過來，“宿主你怎么了？”

　　“也沒什么，”顧君聞借著揉眼的間隙，擦掉眼角的濕潤，“我的記憶好像出問題了，我是說，我好像入戲太深了。我，我總感覺自己就是原主，可我明明…”她說著說著，停下來，她的心已經亂了。

　　“宿主別急，你別難過，我這就去向上級反應?！?01那里見過這樣的顧君聞，它的眼中一向沒心沒肺的宿主忽然這樣，它也很慌張。

　　可它此刻只是一個虛影，它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笨嘴拙舌，努力安慰著。

　　“用手帕擦吧，干凈一些?！币恢恍揲L的手伸來，遞過一方錦帕，做了101想做卻做不了的事。

　　“謝謝?！鳖櫨剾]有扭捏，接了過來。

　　“那你…這么多年你?！比~南一斟酌的開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沒有立場關心顧君聞。

　　漸漸擺脫了失控的情緒，顧君聞安靜了一會兒，淡淡回答：“沒有人逼我，只是男裝更方便一點，喜歡罷了?！?p>　　葉南一沉默了，他和顧君聞都清楚，這自愿的背后是濃濃的心寒。

　　將士們前方浴血奮戰(zhàn)，坐血海無邊、守萬里江山，卻不敢把脊背放心的留給自己的同胞。

　　若不換上男裝，原主定會淪為明德帝制約塞北的一顆棋子。一紙婚約，塞外自由的鷹將被鎖作籠中雀，終其一生困于京都。

　　葉南一垂頭，他的身份，注定他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你若是覺得三年前的事有疑點，我可以幫你查。”他想不到更好的話說出口。

　　“不用?！鳖櫨勎⑽P起嘴角。

　　“為何？明明…”葉南一看著眼前人明媚皓齒，咽下了嘴邊的話：明明那場戰(zhàn)爭處處都是疑點、明明所有人都覺得你是為此事才甘愿如京都的…

　　“看吧看吧，”顧君聞對著101聳肩表示無奈，“偏見誤會是很難消除的?！?p>　　“可是宿主，你為什么不查？就因為劇情里沒有要求嗎？”系統(tǒng)101想不明白，不過想想自家宿主骨子里的咸魚樣，它又釋然了。

　　畢竟是一條資深咸魚來說，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當然…”一陣整齊的馬蹄聲奔來，揚起塵灰。

　　“他們到了。”葉南一拍拍灰土起身，端起自己南王的架子，又變成了那個紈绔王爺。

　　顧君聞也跟著站起來，把一切拋之腦后。有些事情，是該盡快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