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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柳日記

第二章:月墜花折

問柳日記 扶風雨 6389 2024-07-04 17:18:17

  剛出村口便有幾個大漢欲上前來綁我。

  我淡淡道:“幾位大哥,我知此去何為,不必勞煩,我自行走便是?!?p>  “臭娘們,誰知道你耍什么花招,給我綁了!”為首的那個大漢吆喝道。

  村口人多眼雜,不少村民來往走動,他們都看到了我此刻的處境,但是沒有一人上前阻攔,甚至都沒有人駐足觀看,就像是看到街上有孩童在踩螞蟻一樣,只當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罷了。

  幾個大漢飛快的沖到我身前,熏人的體味撲進我的鼻腔,讓我直犯惡心,他們粗暴的拽著我的手,按的我的肩膀酸疼。

  正當他們拿出繩子準備開綁時,不遠處的一個帶點東北口音的聲音聲音打斷了他們。

  此人看上去年歲不到30,面相和善,長的不算肥胖,卻算得上是珠圓玉潤。身著草灰色圓領長袍,雖也是布衣,但身上這件用的卻是絲布,是絲與布混織而成,比其他人都要名貴,想必此人便是娘口中的管家老爺了。

  “干什么呢!我有妹有跟你們說過咱們此次前來是招賢納士,不是強拉硬綁的!”

  招賢納士?在這里居然有人把買賣人口說成招賢納士,真是諷刺。

  那人沖我笑了笑,向我走來:“姑娘,沒受驚吧?”

  方才幾人要綁我時街上無人駐足,這會兒人反倒是多了起來。

  我下意識的退了兩步,輕輕點了點頭。

  我退了兩步,他卻沒有上前,只是彎下腰來對我說:“你別害怕昂,若你不情愿,我們不會強迫的,你可以回家?!?p>  這話說的跟騙小孩兒似的,很明顯是為了讓我放松警惕,好安心跟他走。

  “回家?你們錢都給了,又怎會放我回家?”

  “我跟別的人牙子可不一樣昂,你們跟我走之前,他們是拿不到錢的。他們只是在我這你們留了名字和住址,等我接著你們以后才會給他們錢的?!?p>  沒想到此人想的倒挺周全,只不過這個家里已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去了貴府能否吃飽穿暖?是否有餉錢?”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這你放心好了,我們府上管吃管住,月例二百錢?!?p>  這工資挺低的,但是能掙到錢就好,總比沒有強,那個家我是不想再回去了,去柳府當丫鬟好歹也算自力更生,也不錯。

  “那就好,管家老爺,我是自愿的,我們走吧。”

  提到管家老爺這四個字,他卻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在外面這么叫還行,到了府里可不許這么叫了昂,我叫趙吉祥,府里人都稱我為趙管家?!?p>  “是,趙管家。”

  我如此從容,他便更加疑惑:“你當真自愿?不回家看看?”他又確認了一遍。

  “家里人已將我賣了,回去做甚?”

  他詫異的看著我,好像從未聽到過這樣的回答。

  “那行吧,我們走?!?p>  外面風雪大,他多備了一把傘給我,我們幾人一同步行走了一段路,要去鄉(xiāng)里與其他被賣到柳府的姐妹們匯合。

  在路上,他一路哼著小曲,還與我講了講柳家的情況。

  柳家是隱川也就是隔壁縣的富商,做的是布匹生意,柳家老太太的侄子是通州知府,柳家對他頗有倚仗,柳家夫婦有一子一女,柳家小姐名茹慧,嫁的是個姓張的秀才,公子名程言,年十有七,還未婚配卻容貌昳麗,城中女子對他傾慕者甚多。

  而趙管家是孤兒,五年前進柳家做工,今年剛被提拔做管家。

  從村上到鄉(xiāng)里的路也就四里地,雖不遙遠,但在雪地里行走還是濕了鞋襪。

  冬天日短夜長,我們申時到了客棧,天色已是薄暮冥冥。

  我與一名名叫二妮到女子同住一間。

  我問店家要了火折子和煤,準備在屋里烤烤火。

  我剛把火升起來,就感覺窗外似有人影竄動。

  二妮顫顫巍巍縮在一旁,我則走到她身旁安慰她道:“別怕,客棧里有這么多人,若他是歹人,咱們定能將其制服的。”

  語罷,我拿起屋里的一根柴火棍子沖屋外喊到:“來者何人?”

  門外傳來一顫顫巍巍的女聲,那聲音嬌柔婉轉(zhuǎn),聞之心頭一顫。

  “姑娘莫怕,我趕路至此,見此間似有火光,欲于檐下倚墻取暖而已?!?p>  投過窗紙能看出屋外確是一女子,我聽她聲音有氣無力,像是凍了許久了。

  我打開窗戶查看,開窗的剎那,猛烈的寒風夾雜著雪撲到我的臉上,我艱難的睜開眼睛,屋外的女子也轉(zhuǎn)過頭來看向我。

  那女子發(fā)髻凌亂,溜著頭發(fā),衣服是赤色的絹布,但卻破敗不堪,像是從煙花之地出來的女子,但卻不知為何落魄至此。

  在我看清她臉的那一刻心頭猛地一驚,眼前女子不是他人,正是我失散兩年的二姐。

  “二姐!”

  “四娘!”

  “你為何在此?”我們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我連忙拿起傘跑向屋外,欲帶她進屋,靠近她時她卻向后退了兩步。

  “別靠近我,我...染了病?!?p>  她撩開了袖子,露出一大片的流膿的爛瘡,觸目驚心。

  二妮還在屋里,我不能把二姐帶進去,又不能把她一個人撇在屋外,我想找店家再安排一間房,但他們對二姐百般嫌棄,只能作罷。

  我問店家多要了一床被子和一個炭爐,起初店家還是百般不愿,后來我將母親給的20錢給了他,他這才點頭。

  我與二姐一人裹了一床被子縮在屋外的墻角,把炭爐支在了我倆之間。

  “四娘,我趕了三天的路了,終于見到家里人了!”

  二姐激動的熱淚盈眶,我覺得此刻她一定很想跟我來個擁抱,可惜現(xiàn)在我們只能這樣看著彼此。

  “沒事了二姐,等你回了家找郎中一定能治好你的?!?p>  她輕應了一聲,隨后便開始抽泣起來,她一邊哽咽一邊說:“四娘,你都不知道我這兩年過的是什么日子,我和三娘那天剛一出村就被綁走了,然后我就被帶到了一個大戶人家做奴婢,結果不到一年主人身死,就把我賣到了妓院,老鴇逼我接客,不接她就打我?!?p>  我面上不語,但卻暗暗攥緊了拳頭,母親知道二姐三姐被賣到什么樣的人家去了嗎?她會關心她們現(xiàn)在過著什么日子嗎?她什么都不知道。

  二姐一邊那被子抹著眼淚,一邊撩起了她的衣角,讓我看她的傷痕:“老鴇怕我的身子買不了好價錢,對我使的都是不留疤的招,但我奮力反抗,所以就留下了這么一道疤?!?p>  那一道疤不長卻很深,以至于即使她身上生滿了爛瘡卻還是清晰可見。

  隨后她接著說:“我后來受不住就接了客,本想掙夠了銀子就將自己贖出去,沒想到啊,錢還沒賺夠,自己就染了病被老鴇趕了出來?!彼贿呥煅实恼f著,一邊抹著眼淚。

  我給她遞了一塊帕子,聽她繼續(xù)說。

  “你別看我哭成這樣,我一點也不傷心,我這是開心的淚,我還慶幸得了這病嘞,被趕出來就能回家了,還不用花銀子。我聽人家說這病是能治好的,只是身上會留疤而已,等我回了家,治好了病就好了?!?p>  她哭紅的眼睛望著月亮甜絲絲的笑著,好像那些苦澀都與她無關。

  轉(zhuǎn)而她又擔憂起來:“四娘,我這么臟,回去爹娘會不會嫌棄我呀。”

  我聽著她的意思,她好像現(xiàn)在還不知道她和三姐是被父母賣了,看著她如此脆弱的樣子,我實在不忍把真相告訴她,只好先安慰她,想著先把他安撫住,然后再慢慢說。

  “你怎能這么想呢?你不臟,臟的是那些利欲熏心的歹人?!?p>  我看著她因為趕路加得病而蒼白瘦削的面容,精神好像也有些恍惚,全身上下好像只有眼睛透著光,想起她兩年前的樣子,與現(xiàn)在判若兩人。

  “那三姐呢,她如今怎樣了?”

  我這一問,她也擔憂起來:“三娘也沒回家嗎?”

  “她和你一樣,從那天以后就沒回來。”

  “那日我們?nèi)ト∶?,結果在村口遇了歹人,我被迷暈了,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此后就沒見過她,也不知她咋樣了。”

  “希望她還平安。”

  “但愿吧?!?p>  “那你嘞?你咋會在這兒嘞?還穿著娘的寶貝嫁妝?”

  我不忍心說破真相讓她傷心,就只好胡亂編了個瞎話。

  “城中有位老爺游歷途中相中了我的繡品,請我去他府上做繡娘呢,那位老爺買了我不少的繡品,我用那錢給娘買了一件新披風,所以這件娘就留給我了?!?p>  兩年前我還在街上買繡品,只不過我的繡工一般,說被城中老爺相中多少有些牽強,但我一時想不到其他說法,也不知她會不會信。

  她好像是信了,沒有再揪著多問:“那真是太好了。那其他人呢,爹娘身體康健否?王老頭子還是時常刁難爹嗎?”

  王老頭子是村里的地主,父親一直租種他家的地,此人性格刁蠻,時常為難林家人。

  “爹娘身體都健康,就是娘的眼疾又加重了,王老頭子嘛還是老樣子?!?p>  聽到這兒二姐皺起了眉頭:“娘定是思念我與三娘,我明日要快些回去才是?!?p>  “雪天路滑,姐姐你又病著,莫要太著急了。”

  “嗯”她輕應了一聲,眼里都是對回家的期許。那樣子像極了春運時在火車站等車的農(nóng)民工。

  “對了四娘,這兩年家里都發(fā)生了啥事,你給我講講唄?!?p>  我想了想,說道:“這兩年家里壘了新墻,你回去以后就不用挨凍了,木生也長高了,爹已為木生找好了書院,等開了春木生就上學了,大姐還是每日幫爹干活,照顧娘和木生,還是老樣子,等你回去見了就知道了。”

  我說了這些,她卻沉默了,好像欲語還休,我當她是餓了卻不好意思說,畢竟她趕路多日肯定沒好好吃東西。

  我拿出懷里的兩個餅子,在煤爐上烤了烤遞給了她。

  “二姐,吃點東西吧。”

  她修長的手指如捻酒杯般輕輕接過餅子看了一眼:“這是娘做的?”

  我點了點頭。

  我本以為她吃到了家人做的食物會很開心,但實際上并沒有,她只輕輕接過又遞給了我。

  她抬眼望了一眼月亮又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從她臉頰滑下。

  這次,她沒有拭淚,眸子里的神采忽然像被月亮攝走了一般。

  “兩年前,娘也給了我與三娘兩個餅子?!?p>  我心里咯噔一下,剛接到我手中的餅子從我指尖滑落,我意識到我可能露餡了。

  “家里壘墻和供木生讀書的錢是哪兒來的?”

  “我...我賣繡品掙的?!蔽矣行┬奶摚f話也磕巴起來。

  她拿出我剛剛遞給她擦眼淚的帕子,那上面繡著一只小黃鴨,是我親手繡的。

  “你還在騙我!我進來時便聽說你們一行人是要去柳家的,柳家做的是布匹生意,府上怎會沒有比你手藝好的繡娘?”

  原來在我說我去大戶人家做繡娘時二姐就起疑了。

  看著她,我沉默了一陣,不知該怎么回答。

  “你說實話吧,我想知道?!?p>  月光打在了她的臉上,襯得她的面容更加蒼白易碎,可她卻撇過頭看向了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實情告訴了她,我想她或許已經(jīng)明白個七七八八了,此時告訴她或許我還能多勸勸她,這樣也好。

  “其實我早有預料,只是不愿相信罷了。從前爹娘從不讓我拋頭露面,連村口都不讓我出,那日怎會突然許我出去,還給我錢和吃食?”

  突然,她好像意識到了什么,猛的站起身來跑向院子里的雪地。發(fā)出咯咯咯的干癟又詭異的笑。

  “村口!呵,村口!我以前怎么沒想到?”她情緒已然失控。

  她轉(zhuǎn)過身癲狂的向我走來,幾步路好像已耗光了她全部的力氣。

  “四娘,你知道爹娘為何不讓我們拋頭露面嗎?”

  我以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但今日她一問,我倒是瞬間明白了。

  只要我們不出村,就不會知道,人牙子在村口綁人是常有的事,就會以為自己被綁是自己突造不幸,而不是他們有意為之。

  他們怕我們知道了真相以后會怨恨他們,所以不讓我們?nèi)ゴ蹇?他們怕我們見識多了以后就不愿困在這方寸之地,所以教我們深居簡出。

  就像在現(xiàn)代主人給寵物做絕育時,有時會跟醫(yī)生演一出戲,讓寵物認為自己是被醫(yī)生搶走的,因此不會怨恨主人。

  但寵物絕育是為了寵物的健康,這又是為了什么?

  為了得到利益又不損害所謂的功德罷了。

  我拿開被子走到她身邊,與她一同站在雪地中。

  或許二姐起疑的比我想象的更早,或許她在被綁走的時候也看到了村民冷漠的眼神,只不過她不愿相信把她推向火坑的是自己的家人罷了。

  “我知道,二姐你莫難過,是他們有負于你,你莫要執(zhí)念于此,往后余生你大可為自己而活。你若不想回家,那你就跟我一起,我一定掙錢把你的病治好?!?p>  她沒接我的話,自己還在雪地里站著,反倒還關心我:“四娘,你快去裹上被子,可別染上風寒了。”

  寒夜的風從我的袖口直灌入脖子,鞋襪濕冷如泡在冰水中一般,我凍的快失去了直覺,但我更擔心的是二姐,我怕她想不開,需得多加留心。

  “二姐,你先去裹上被子,你裹我就裹?!?p>  二姐用一種復雜的神情看著我,好像是愛,是欣慰,是難過,是無可奈何,“好,姐聽你的?!?p>  我與二姐一同裹上被子坐在炭爐旁,好像與兩年前她教我繡工時并沒有什么兩樣。

  那一夜,我跟她講了許多,講了未來,講了科學,講了獨立,講了夢想,她好像聽進去了,一直嘖嘖稱奇,看到她的反應,我放心了許多,講到最后我倆都困了,不知何時,我便靠在墻頭睡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只感覺鼻尖有些許癢癢的,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好像拍了我兩下。

  “喂,醒醒。”

  我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看清了站在我眼前的是趙管家。

  我睜開眼睛,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雪,朝他行了個禮

  “趙管家好?!?p>  “你怎會睡于此地?嚇我一跳,差點兒以為你凍過去了。”

  “抱歉讓您擔心了,我在此遇二姐?!蔽蚁乱庾R的轉(zhuǎn)頭看向二姐的方向,卻發(fā)現(xiàn)身旁空無一人。

  “二姐!我二姐不見了!”

  她昨晚蓋的被子還在,可她人卻沒了,這天寒地凍的我真的擔心她出什么事。

  “你別急昂,我命人與你一同找找?!?p>  說著,他向我詢問了二姐的體貌特征,命隨從們與我一同尋找。

  地上的雪比昨夜又厚了些許,我與幾個侍衛(wèi)和趙管家一起把整個客棧翻了個遍,到后來,那些一起被買到柳家的女子也幫忙尋找起來,但始終一無所獲。

  “管家,咱們快走吧,再耽擱下去夫人要怪罪了?!币粋€人侍衛(wèi)催到。

  “沒事兒,人命為大?!?p>  “一個得了渾身爛瘡的女子,肯定干的不是什么好營生,咱們已經(jīng)耽誤很長時間了,為了她再耽誤下去不值當啊?!?p>  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朝他們那邊看去,我看到平日里臉上長掛笑容的趙管家嚴肅的看了那個侍衛(wèi)一眼道:“那誰的命都是命啊。”

  原來古代也不全是思想愚昧,自私自利的人嘛,沒想到這個管家還挺明事理的。

  客棧里沒找到,我就想著順著回家的路找找,說不定她是早起趕路回家了。

  我心想定是因為她不識字無法給我留下信息,而且又見我睡著了不忍心叫醒我,所以才不告而別的。

  “要不我派幾個人隨你一起回家看看?”

  我行了個禮道:“那就多謝趙管家了?!?p>  就在我們準備走時,客棧的小斯喘著氣向我們跑來:“找,找到了!”

  “在哪兒?”

  “在那邊的荒地里!”他給我指了個方向

  我心中升起一種不詳?shù)念A感。

  那邊是與家完全相反的方向,二姐去那兒干什么?

  我慌忙過去,繞到客棧后面,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茫茫的田地,只有二姐的赤衣顯得格外顯眼。

  二姐平躺于荒地上,身上已結了一層白霜。

  我想跑到二姐身前,卻忘記了身上的長袍和被裹住的腳,我行動無法如現(xiàn)代人一般靈巧,剛邁出幾步就跌在了地上,但我救人心切,早已將跌倒的痛感和這些都拋之腦后,后面的距離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的跑完的。

  “二姐!二姐!”迎著寒風我一邊前進一邊喊。

  沒有回應。

  我離二姐越來越近,直到看清二姐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和僵直的身體。

  我的全身開始顫抖,不是凍的,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我顫抖著手伸向二姐的鼻下,確認沒有一點鼻息的那一刻,我的魂好像也跟著二姐一起去了一般。

  我在現(xiàn)代活了20年,又在明朝活了3年,這23年之中我從未見過人沒了魂魄以后的軀殼,也就是尸體。

  也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悲痛,可能都有吧。我像是身體沒了支撐,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緊皺的眉頭不斷顫抖,眼淚止不住的流。

  我以為我救了她的,我以為我能救她的!都怪我,我要是不睡,她可能就不會死。

  為什么呀,為什么!昨天她看上去明明被我安慰好了,為什么還會想不開啊。

  后來我再回想那天晚上的事,我覺得,那天我說的話二姐可能根本就沒聽進去。

  我是見過光明的人,見過光明的人無法忍受黑暗;而二姐是沒見過光明的人,沒見過光明的人根本不相信光的存在。

  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趕來了,二妮將癱倒的我扶了起來。

  “別難過了,逝者已逝,節(jié)哀吧?!壁w管家道。

  此時我正在傷心頭上,我最討厭別人勸我節(jié)哀了,我看著二姐從滿眼希望到一具冰冷的尸體,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為她大哭一場,別人卻還要勸我節(jié)哀。

  “節(jié)什么哀呀!都這樣了,還怎么節(jié)哀!”我一邊哭一邊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根本顧不得什么形象。

  “額,對不起啊?!壁w管家給我遞來了一塊帕子。

  我紅著眼睛看了他一眼,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有些不妥,聲音放低了些:“額,沒事?!?p>  我們一行人合力將二姐埋在了那片荒地里,挖坑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二姐的尸體旁散落了些銅錢,被一層白雪蓋著,不多不少,剛好二十個。

  二妮提議將這二十錢作為二姐的陪葬,我也這么想過,但我還是覺得不妥,那二十錢是二姐丟棄的執(zhí)念,怎能給她放回去。

  我把那二十錢清洗干凈又在火上烤了烤,給了客棧的店家,讓他把昨天二姐蓋的那床被子賣給了我。

  我給二姐蓋上被子,她很安詳像睡著了一樣,我默默祈禱,希望她在天上能睡個好覺。

  我看著泥土蓋住了她如花的面容,心中有千種滋味。

  自此白茫茫的荒地上多出了一個小土堆,臘月的廣林城少了個女娃。

  我想起林母提過的等木生考取功名把我們都贖回來的夢想,呵。

  

扶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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