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針鋒
“聽聞阿絮嫁了人,本宮心念陛下,不慎得了風(fēng)寒,不能送你出嫁,實在心中有愧……”
云芊月咳了幾聲,抬衣袖掩面,身體弱柳扶風(fēng),像是久病不好的樣子。
她口中的陛下,只能是先帝。
旁邊伺候的貼身宮女為她添一件外衫,生怕吹了風(fēng)。
南絮怎么聽不明白,云芊月的話,看似說自己,暗戳戳都在說南絮不孝。
即便是民間,家中有人逝去,便要守孝三年,反觀南絮,先帝病逝不過一載,便和沈辭景成了親。
云芊月心中念著先帝,思念成疾,南絮得皇恩比誰都多,卻不為先帝守孝。
“父皇向來對南絮疼愛有加,日夜盼著南絮的終身大事能夠得以解決,阿絮不孝,如今也好,他老人家也該放心了,倒是讓皇貴妃……太妃娘娘費(fèi)心了。”
南絮嘆著氣,叫習(xí)慣了,一時間改不了口。
云芊月看她一眼,請她殿內(nèi)。
紫苑內(nèi)外都與云芊月喜號相同,里里外外都是花花草草,墻壁上掛字畫,都是云芊月親自畫的,先帝在時,曾多次夸云芊月的字畫好,堪比書畫名家。
聰慧有才之人,即便是南絮的父皇也不會吝嗇于那幾句贊美。
云芊月未出閣之前就曾被先帝夸贊,云禪有意撮合,后來云芊月就進(jìn)了宮。
破例納妃,是忌憚云禪的勢力,云大將軍年輕之時是名震京城的驍勇將軍,功高震主,上面的人也要給幾分薄面。
朝中之人都知曉其中的道理,誰也不說破。
南絮收回目光,靜靜看向云芊月,女子溫溫柔柔的,話不多,垂著眸子也美得驚心動魄。
“太妃娘娘,你變了許多?!?p> 南絮似不經(jīng)意地提起。
云芊月抬眸看她,掩在衣袖間的指尖,指甲幾乎陷進(jìn)肉里,“是嗎,何處變了?”
“你從前愛笑。”南絮想起那個肆意張揚(yáng)的女子,云芊月剛?cè)雽m之時,深得先帝寵愛,二十八州敬獻(xiàn)的寶貝,都是先往紫苑來,就連作為嘉明帝最寵愛的南絮公主也不曾有這待遇。
嘉明帝與皇后情深,可對云芊月的寵愛是真,那段時間,誰說得清。
最受寵的時候,云芊月就愛笑,尤其在南絮眼前。
“他不在,笑給誰看呢?”云芊月面容受傷,低頭,撫摸纖細(xì)的手腕,那里有一處摸起來并不平整的肌膚。
她這一生,向來就是有求必應(yīng),什么得不到的,不過就是那么一個男人,費(fèi)盡心神,肝腸寸斷,到頭來,他就是和別人合于一墳,留她孤身一人。
南絮看不清她,她最在乎的不是權(quán)勢與榮寵嗎?愛父皇嗎?南絮不知道,或者說她更傾向于相信沒有。
“本公主中毒了。”南絮話題轉(zhuǎn)的快,盯著云芊月那張臉,想看看她聽到是什么反應(yīng)。
也不打算隱瞞,這件事怕是坐在對面的人早已知情。
可惜主位上的人什么變化都沒有,氣定神閑喝一口茶。
正當(dāng)南絮以為自己猜錯了之時,她突然開口,聲音輕輕的,“是本宮下的?!?p> 她懶懶瞥南絮一眼,云淡風(fēng)輕,毫不在乎。
似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
從哪桌椅才竄過來一只黑貓,跳云芊月懷里,窩在她雙腿之間,尋了個舒適的位置,躺下。
她伸手輕撫上那柔順的毛發(fā),從容不迫的。
“你也不用問為什么,你我都知曉其中緣由,這是本宮這些年唯一做得最成功的的事,便沒有遺憾了?!?p> 外表看起來恬靜,柔情似水的女子,談?wù)撈痼a臟的下毒之事,依舊面不改色。
兩人之間的恩怨,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說清楚的,畢竟那么多年,云芊月見不得南絮,南絮何嘗不是。
也許在別的地方,宮中是后妃爭斗不休,唯有南翊國,是公主和皇貴妃斗起來。
說起一開始的緣由,就連南絮都記不清。
南絮嗓子一陣干澀,難受。
早便猜到了,可親耳聽說,惡心,胃里翻涌得厲害。
“太妃娘娘,你要是知道,如今的皇帝乃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彼呗曁嵝阉?。
既然承認(rèn)了,南絮大可以讓南離治她的罪。
謀害皇家子嗣,即便是身份最貴的太妃,也不能赦免。
云芊月絲毫不在意:“那又如何?我可不只是你們南家的太妃?!?p> 這話說得十分有底氣,有云家在背后撐腰,云芊月永遠(yuǎn)有恃無恐。
南絮目光閃了閃,她確實不能動她,若是云家亂起來,這剛剛穩(wěn)定的南翊國江山就得分崩離析。
雖然云家的勢力不比當(dāng)年,云禪沒了兵權(quán),但是云禪也不是癡傻之人,這些年不知道在朝中積累了多少勢力。
南絮氣笑了,她是來給自己找罪受的。
“那阿離呢?”南絮問。
“什么?”紫衣女子微微挑眉,似不解。
“你對他下毒了嗎?”南絮咬著牙,若是在幼時下毒,那么南離此時便是最危險的,云芊月這個女人,心思深得很。
她恨南絮,那么南離……
云芊月勾了勾懷中黑貓的下巴,逗著它玩,淺淺應(yīng)南絮:“你猜呀?”
她偏不說,南絮清楚,這女人見她著急別提多高興,此刻不表現(xiàn)出來而已。
“云芊月!”南絮怒極,蹭地站起來,“你若是敢動阿離,我就算拼盡這條命,也要讓你生不如死!”
云芊月?lián)岷谪埖膭幼魍W?,抬起頭來,眨眨眼,“阿絮,你還是太不成熟了,光會喊話可不行,像這樣跑到別人跟前來質(zhì)問只會讓自己更難受,什么時候能學(xué)會不動聲色收拾一個人呀?”
任南絮情緒如何激動,云芊月一如既往平靜。
南絮捏拳,她倒是沉得住氣,卻是不動聲色對付了自己,十幾年之久的布局,藏得夠深。
云芊月突然說:“本宮倒是希望你活著,如今去了,豈不是讓你們一家人團(tuán)聚了。”
嘆一口氣,將遺憾盡顯在臉上。
“那還真是遺憾,太妃娘娘就算去了下面,也無法一家團(tuán)聚。”南絮反唇相譏,“父皇不愛你,還有你那未成形的孩子,一樣恨透了你!”
“喵嗚!”
黑貓突然吃痛大叫一聲,滿身黑毛炸起,掙扎著從云芊月懷中跳下,呲牙跑開。
云芊月眼底深深,眼尾泛一陣紅,眼瞼微抬,狐貍般的眼眸,瞳孔漆黑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