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褚平貴與老陳氏共有五子兩女，兩個外嫁女不論，五個兒子成家后又給他們生了六個孫子、六個孫女，再加上兒媳、孫媳和小重孫，老老少少的加起來共二十七口人。
可謂人丁興旺。
由是褚平貴在幾個族老面前頗有些分量。
實是褚氏家族小，又窮，沒什么基業(yè)，從祖輩起就被人丁昌盛的方氏一族壓在頭頂上，多少年了都看不到翻身的希望。
所以褚氏非常重視子嗣。
有人才有希望啊不是。
是以，身為同輩中兒孫最多的褚平貴，因著這個緣由在族中很是得臉。
褚平貴得臉，老陳氏便也有臉，再加上長孫出息，她自覺腰桿子硬，甚是得意，整日里鼻孔朝天，傲得不行。
大郎可是未來的狀元郎，是要做大官的，而她身為老太君，自是身份貴重，別說是那幾個上不得臺面的妯娌，就是身為族長的堂大伯哥，也比不得她，
族長又如何，也不過是泥腿子一個。
將來啊，有他求著自家的時候呢。
哼，到時看她怎么治他。
叫他整日端著個架子充大頭，有他后悔的時候。
當初秦氏難產(chǎn)，遲遲不生，褚守禮擔心出事，就要去請大夫，但老陳氏死活不掏銀子，褚守禮沒有辦法只能求到堂伯褚平霖那里。
事關(guān)子嗣大事，身為族長的褚平霖，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他上門訓斥了老陳氏一通，又令其拿銀子請大夫，雖然最終秦氏沒有等到大夫就硬撐著將孩子生了下來，而老陳氏也一文錢沒花，但這不代表她不記恨褚平霖。
自從褚大郎讀書后，她便成了別人巴結(jié)的對象，幾時被人這么訓斥過。
自感丟了臉面，受了大屈辱的老陳氏，那可是恨毒了褚平霖。
恨不得他去死！
但現(xiàn)在，老陳氏在危急時刻能想到的救命人，卻是她一直以來恨得牙癢癢的的褚平霖，“六郎！去！快去請你大爺爺！讓他把族里的男人都喊來，就說、就說有人來家里生事……”
就在剛剛，她還在一口小米粥一口蔥油餅的，吃得有滋有味，愜意得很，結(jié)果差點沒被突如其來的響動嚇掉了魂，惱怒之下她就想罵人，誰知外邊的人倒先罵上了。
感覺不對勁，她連忙趴到窗戶看究竟。
然后就被驚到了。
一群黑面煞神打上家門，不用想也知道要倒霉。
老陳氏一急，腦子就有些不夠使，將偷藏在屋里開小灶的褚六郎猛得一推，壓著嗓子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養(yǎng)你有什么用，趕緊的！去你大爺爺家喊人……”
三歲的褚六郎咚一聲磕在炕上，白嫩的額頭立時青紫，直把他疼的嚎啕大哭“哇——！”
“嚎什么！”
老陳氏揚起巴掌就要打人，被楞了半響神后終于反應過來的褚平貴一把推開，“虧你想得出來，讓小六去喊人，你……”
“褚老五！老子數(shù)到三，再不出來，就把你家拆了！”
“一！”
“二！”
褚平貴臉色驟變，當下哪還顧得上哭鬧的小孫子和這糟心的婆娘，“別！別亂來。”
他著急忙慌的下了炕，鞋子都沒穿就跑了出去，“各位壯漢有話好好說……”
“行啊，那就還銀子吧?！?p> 褚平貴一楞，“什么銀子？多少銀子？”
黑臉漢子冷聲道，“褚守信欠了鴻運賭坊三十兩銀子，說好前兒就還的，結(jié)果他躲了起來……”
褚平貴腦子嗡嗡亂響，身子更是不受控制的抖作一團，“三、三十兩？”
“對，三十兩。”
“不可能！我不信！”
屋里的老陳氏再也沉不住氣，嗷一嗓子沖了出去，掐著腰嚷道，“我兒子不是那種人，他才不會去賭坊那種吃人的地方，你們少冤枉人?！?p> 黑臉漢子斜眼睨了她一眼，“欠條是褚守信親手畫押的，白紙黑字還有大紅手印，這可做不得假，你們?nèi)舨恍?，可以到縣太爺跟前分辯個明白。
不過聽說你家里有讀書郎，就是不知敢不敢將此事嚷嚷開呢?！?p> 環(huán)視一周，仍然不見褚守信的人，他黑臉一沉，冷聲說道，“給臉不要臉，那就休怪老子不客氣了?！?p> 說著他舉起右手輕輕一揮，一群黑臉煞就嘭嘭嘭的打砸起來，眨眼功夫，院子里已是一片狼藉。
褚平貴眼前陣陣發(fā)黑，要不是他努力咬牙撐著，怕是已栽倒在地。
而眼老陳氏則是心疼瘋了，倒也沒有失去理智，不管不顧的沖上去阻攔，她這人最是愛惜自個，自然不會以身犯險。
“老大、老二、老四，你們還不出來！”
一群敗家玩意！
吃飯時比誰都急，出事了一個個都躲在屋里裝死！
怒火中燒的老陳氏像個暴走的地雷，騰騰騰幾下來到東廂房門外，瘋狂的敲門“老五！你個狗東西，還不給老娘滾出來！”
門板被她拍的啪啪響，震得灰塵撲撲掉，把她給嗆的直咳嗽，差點沒接上氣。
這下她更怒了，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就往門上砸去，“個敗家玩意凈會給家里惹禍，你怎么不死在外面，還回來做什么？！”
“哐！”
“哐！”
“哐當！”
門終于開了，老陳氏瘋一般沖進去，逮住躲在被窩里的褚守信就是一通暴揍。
那勁頭竟比外面的那些黑臉煞還要兇狠。
“老娘打死你個敗家玩意！”
褚守信捂著腦袋不住求饒，“娘，別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p> “還想以后！今兒你就別想活！”
老陳氏赤紅著眼睛怒聲罵道，“三十兩銀子?。∧阍趺锤?？！”
桑氏見婆婆下手越來越狠，忍不住上前求情，“娘，別再打了，相公他知道錯了，娘就饒了他這回吧?！?p> 她原遠遠躲著，老陳氏還沒注意到她，現(xiàn)在她自己湊了上來，老陳氏立馬抓住了她，邊打邊罵，“個沒用的東西，連自個爺們都看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兒子打壞了會心疼，兒媳就不一樣了，打死了也不會心疼。
正好給她出氣。
“都怪你、都怪你沒把人看住，才讓老五闖出這么大的禍！”
“老娘今兒就打死你沒用的東西！”
“啊——！相公，救命??！”
褚寧閑閑地依著門框往外瞧熱鬧，感覺比看戲還有趣。
盼娣則蒼白著小臉搖搖欲墜。
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