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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亂世之傾國權(quán)臣——高澄傳

第二章:立地成佛(上)

  第二章:立地成佛

  “殿下!”

  高澄還未反映過來,元明月已經(jīng)第一時(shí)間有所回應(yīng)。她吃這么多辛苦,不就是為了這個(gè)人嗎?

  感覺到元明月在他懷里想掙脫跳下馬去。她興奮得滿臉通紅,胸腔起伏不定,一瞬間泣不成聲。眼睛里的神采頓時(shí)好像忽然被點(diǎn)燃的火焰,與剛才可憐可憫的樣子判若兩人。

  高澄既驚訝又好奇,偏要逗一逗她,他的雙臂極有力地環(huán)抱著元明月,就是不讓她下馬,面上不自覺地浮上邪氣又調(diào)皮的笑。這和他稚氣未脫又美麗致極的面孔非常協(xié)調(diào),根本就是個(gè)惡作劇的小男孩。

  “不得無禮?!痹逇獾妹嫔呵啻蟛阶呱蟻恚劬藓薜囟⒅叱?。

  元寶炬從后面縱馬趕上來,攔在元修和高澄的作騎之間,大聲道,“不是殿下,應(yīng)稱陛下,主上已經(jīng)是大魏皇帝。”他這話像是對著自己的妹妹元明月說的,也像是對著高澄說的。

  不過這個(gè)消息真的把高澄和元明月都震懾住了。高澄是乍然一聽,還未適應(yīng)。而對元明月來說就是打擊。

  “這是真的?”她看著元修,半天才輕聲問道。

  元明月若有所思地安靜下來,忘了要掙脫高澄。她發(fā)絲已亂,滿面風(fēng)塵仆仆。害怕和興奮過去之后,似乎全身一點(diǎn)力氣也沒有了。聲音里虛弱得讓人心疼。高澄不再逗弄她,扶著她下了馬。平陽王元修成了大魏的皇帝,他很快接受了這個(gè)突然而來的事實(shí)。這必定是他父親渤海王高歡的決定。

  元修和元寶炬也身姿迅捷地下了馬。元修推開元寶炬想拉住他的手,飛快地從高澄手里奪過元明月,狠狠一把拉到自己身邊。元明月本身已無力,元修又用力很猛,元明月撞入他胸中,元修順勢伸臂在她腰上護(hù)住。他的肩臂支撐著元明月幾欲倒地的身體。

  元修向著高澄怒目而視道:“她是我的人?!?p>  高澄看著元修和元明月忽然笑起來。

  “渤海王世子不可無禮,還不見過主上?”南陽王元寶炬提醒高澄,同時(shí)眼睛緊盯著他。

  “渤海王世子?”元修身邊的元明月失聲驚叫。她這才知道原來這個(gè)剛才縱馬險(xiǎn)些撞到她,又護(hù)住了她的美少年竟然是那個(gè)血洗洛陽,殺人不眨眼的權(quán)臣渤海王高歡的兒子。

  剛剛繼統(tǒng)為大魏皇帝的元修也心里一驚,只是他并沒有像元明月那樣驚呼出聲。他是被高澄的父親高歡剛剛立為皇帝的,只是高歡的一句話,在高歡的一念之間,他的身份就有了天大的變化。此時(shí)再看到高澄,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可以清楚肯定的是絕不會(huì)有好感。

  皇帝元修看了元明月一眼,但什么都沒說。他并不是一個(gè)愚笨的人。

  “臣渤海王世子高澄見過皇帝?!备叱握Z調(diào)輕佻飛快地一句帶過,敷衍般地草草一禮。

  他看到元明月與元修見面的場景就猜到了元明月是誰,這一對魏宗室之內(nèi)的堂姊弟不倫之戀早就人盡皆知。這時(shí)他又起了惡作劇的心,故意問道:“臣不敢冒犯主上,此女郎既是主上的人,敢問這是主上哪位后妃?”

  元明月難堪得面上的血都要涌出來了。她咬緊了唇,一語不發(fā),只用淚眼注視著高澄。可是她的眼睛里并不是恨,是受了委屈的迷茫無奈。這倒讓高澄有點(diǎn)動(dòng)心了。

  新皇帝元修被高澄肆無忌憚的玩笑話噎得說不出話來,面色難看極了。魏帝室重宗法,元明月既是他的堂姊又是庶出,所以絕不可能成為他的后妃。更何況元明月現(xiàn)在還是嫁過人又死了丈夫的寡婦。

  “孤封元明月為平原公主。既然她是孤的堂姊,孤準(zhǔn)她任意出入宮禁。”元修針鋒相對地看著高澄,“她是孤的人,渤海王世子你聽清楚了嗎?”

  元修心里多少有些快意。至少現(xiàn)在他可以給元明月一個(gè)爵位,至少他可以讓他們在一起時(shí)以別樣堂堂正正的身份更名正言順一些。但他心里更多的是遺憾和恨。

  “主上說的明白臣自然就聽得明白?!备叱芜€是一臉笑意,心里暗自爽快。他懂得適可而止,這是為了元明月,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

  “臣告退。”高澄又是草草一禮,上馬而去。臨去之前,他綠寶石般的眼睛似有意又似無意地掃了一眼元明月。

  一切真正地暫時(shí)安靜下來。

  “殿下……”元明月忽然明白過來,“殿下怎么成了皇帝?”她忽然渾身顫栗起來,下意識地緊緊摟住了元修的脖頸,仿佛害怕一松手就會(huì)失去他。

  元修沒說話,只是充滿恨意地盯著高澄的背影,他下意識地臂上用力,將元明月緊緊攬于自己懷中,口中不自覺地低語道:“別怕,別怕……”

  元寶炬也盯著高澄遠(yuǎn)去的背影,胸中起伏難平。過了好半天才勸道:“主上,請速離此是非之地?!?p>  乙弗月娥住的院子里亮了一夜的燈,天明時(shí)剛剛熄去。月娥繡完手里一件白得純凈的男子小衣拿起來正要細(xì)細(xì)察看,忽然聽到外面由遠(yuǎn)及近傳來家奴的聲音?!胺蛉?,殿下回來了?!痹露鹆⒖谭畔率掷锏囊路鹕砑壁叾?。

  說來也怪,昨夜一直北風(fēng)嘶吼,今天忽然云去風(fēng)止。天空晴朗極了,又高又遠(yuǎn),那么藍(lán)。月娥拋開一切,急切沖出了屋子,入眼便看到她的丈夫南陽王元寶炬。

  屋子外面有一株桃樹,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已經(jīng)開得一樹燦爛。峨冠褒衣博帶的元寶炬正在叢叢繁花下皺眉而立,似乎若有所思。桃花映上他如美玉般的面容,些許飄落的花瓣拂著他的肩頭紛紛墜落在他腳下,他全然不知,只是在抬頭之際一眼看到了他的妻子,便毫不憐惜地踏著嬌嫩的粉紅色落英迎上去。

  “怎么穿得這么單薄?”元寶炬握住月娥的手試著溫度,他一眼之間便把她打量得極仔細(xì),看出她身著燕居舊衣,眼睛微紅,定是一夜未眠。一邊攏著月娥的肩背一邊引著她往屋子里去,這個(gè)乍暖還寒的時(shí)候總?cè)菀仔皻馊肭种氯松?。他深知她見了他的面就忘了自己,所以他更要護(hù)著她為她提防。

  “殿下總算回來了,先進(jìn)去休息吧。”乙弗月娥一邊被元寶炬引著往里面走,一邊吩咐家奴們備上一應(yīng)用物飲食,又細(xì)心又周密。因?yàn)槟兄魅说臍w來,南陽王府的內(nèi)宅里立刻歡快地活動(dòng)起來。

  “昨夜如何度過?”元寶炬似乎變了個(gè)人,變了一幅心腸,似乎那些你死我活的殺伐決斷,還有白刃鮮血都不是他所經(jīng)歷,他只是個(gè)心懷方寸寓居家宅的閑人,只關(guān)心自己家的瑣碎之事。

  “殿下請看。”月娥笑著拿起剛繡完的那件小衣。

  “這是什么?”元寶炬饒有興致地問。他當(dāng)然知道那是什么。

  極干凈的衣服,上面繡著一叢素雅的忍冬花。元寶炬不忍觸摸,似乎是怕弄臟了它。忍冬花夏日清熱去暑,冬天蒼翠依舊。他能做到如忍冬花一般嗎?或許他不必有此奢求,只要為月娥撐起足夠她安全棲身的一片天地就知足了。昨夜的一切又上心頭,不自覺地又皺起眉頭。

  月娥看到元寶炬的情緒變化,有點(diǎn)不知所措,但只安靜地看著他,不肯擾亂他。

  元寶炬收回心神強(qiáng)笑道,“好是好,只是我不舍得辛苦你如此。上次繡的那幅菩薩像呢?”他將這個(gè)美好的話題繼續(xù)下去。

  “供著呢,愿菩薩保佑殿下。”月娥一邊收拾剛繡好的衣裳,一邊笑答。

  元寶炬忽然惆悵了。握了月娥的手,眼里微盈上淚來,極向往地道:“我知道麥積崖佛寺是你心向往之,待過些年天下太平了,我愿意同你前去參拜,如能和你一同隱居麥積崖平安終老,也知足了?!?p>  月娥心里莫名其妙地心如刀攪,只一低頭遮掩住如泉涌般的淚水。恐怕說出話來聲音哽咽,便只是也一樣緊緊握住了元寶炬的手而一語不發(fā),似乎害怕一松手就會(huì)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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