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祿死了,吊死其在貴州的府邸上,就在朝廷的官差拿了批捕的札子上門的當晚。
與之一同被發(fā)現(xiàn)的,還有一封自述的遺言。
里面對其所作所為供認不諱,還招認了他分散在避暑山莊和海津鎮(zhèn)的幾處庵堂、孤獨園、慈幼局,被拐的孩子多半是去了那里。
承認這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張和刑部的某些官員達成一致,對八皇子倒是只字未提。
官差們辦案也不含糊,帶著費祿的尸體和幾個直接參與此事與費祿來往密切的官員一同上了京。
周硯辦事果真雷厲風行,將那幾處關(guān)押孩子的場所迅速圍了,除去最大的管事跑了之外,對剩下那幾個管事嚴刑拷打。
可是他們所知也不多,吐口之后竟無什么有用的消息,他們都是固定時間去固定地點接孩子,除了大管事之外沒人和上面人接應(yīng)過;
甚至于,這些年送來的那些孩子陸陸續(xù)續(xù)進了誰的宮里也無法一一查出。
一時之間,案子陷入了僵局。
這幾日對八皇子的傳言在京中也是甚囂塵上,周硅面對各種說他“心狠手辣”的傳言更是苦不堪言,
正想去找周硯,卻被他府上下人告知他親自去了孤獨園去看那些孩子們。
周硅心下更是焦躁,他倒是顯得仁義了,可是也不看看他親哥哥如今是什么處境了!
正想著,只見周硯著急忙慌的領(lǐng)著數(shù)十個孩子進了他的王府,一臉喜色。
還沒到周硅細細的詢問這是怎么回事,周硯半蹲下,輕輕地推著一個小男孩讓他走到周硅面前,“八哥你仔細瞧瞧,可曾瞧出什么?”
周硅下意識的后退了半步,這孩子看樣子是剛來京城,風塵仆仆的像個臟臉貓,身上的味道隔著一丈就能聞到。
又是這般瘦小畏縮的模樣,可不比個貓兒還可憐?
他掏出帕子上前一步,打量了這孩子一番過后,問了一句:“十弟,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周硯起身,輕輕搭住這孩子的肩膀,那孩子才不自覺的停止住瑟縮。
從孩子的粗布麻衣上,捻起什么不易被察覺的東西,“八哥你瞧”。
周硅仔細一瞧,詫異的瞪大了眼睛,還真是!
周硯拍了拍手,讓管家把這些小可憐都送到八爺府上,對那領(lǐng)頭的孩子好生勸慰,那孩子才不再戀戀不舍的一步三回頭,跟著管家走了。
“十弟,你這是什么意思?”
“八哥,那些孩子委實可憐,放到你府上,是最不會虧待了他們的;
況且這事的來龍去脈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你還會是這京中獨一無二的八賢王,那些孩子對你來說,也是最好的選擇?!?p> 周硯的話似有魔力,黑沉的眸子似能看進人的心里去。
周硅漸漸地冷靜下來,
“好,我聽十弟的。唉,那些孩子說實在也太可憐了,天煞的費祿,誰給的熊心豹子膽敢做這種事!那個狗東西死的還是太快了……”
***
太子正躺在搖椅上,一邊消受著美人送來的陣陣涼風,一邊張口接受美人親手哺的葡萄,對面幾個抱琴的美女低低地唱著什么曲子。
旁人瞧著,可真是美哉。
太子甫一張嘴,正好舔到了剝葡萄美人水蔥般的指尖,逗的美人面上一紅,咯咯發(fā)笑。
太子看的心火上涌,正想摟著人親嘴,周顯一掀珠簾,澆熄了這一室涌動火熱如熔巖般的曖昧。
珠簾被砸的四散作響,周顯看都不看那些美人一眼,濃眉緊皺的先跟太子請安:“父王”,
再然后先禮后兵對那些美人們說:“都滾出去!”
周顯在東宮的威嚴顯然不容置疑,那些美人們立馬叩頭離去,一時之間,珠簾竟在那里噼啪作響了半天。
太子臉上的尷尬逐漸被不悅?cè)〈么跏亲约鹤钇髦氐膬鹤?,直說了句:“何事?顯兒。”
“父王還不知道嗎?十叔去宮中親自跟皇祖父要了司成倓來協(xié)助辦案,皇祖父已經(jīng)允了!”
“那又如何,辦就辦,總不可能辦到本宮頭上吧!這事你也是知道的,跟你父王有什么關(guān)系?”
太子被說的不耐煩,都閉上了眼睛。
“父王就沒想過為什么十叔不讓大理寺和督察院協(xié)理嗎?這種大案,三司會審本是應(yīng)該,為什么會差了皇祖父的心腹來?”
“本宮左不過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老十就算把司禮監(jiān)搬出來,也甭想攀扯到本宮身上!”
太子的口氣越發(fā)不耐煩,正想把這個兒子打發(fā)走,忽然耳邊響起炸雷般的一句:
“最新送來的那批孩子,是走的鹽道,麻袋似的衣服上掛滿了鹽粒子。如今,父王依然覺得與自己無干嗎?”
周顯幽幽的話一直在耳旁盤桓不去,太子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顯兒,這是怎么回事!”
周顯用那“早知今日”的眼神盯著太子這個父王,
雖然并無半絲苛責和責怪,但太子就是感覺自己被這個兒子,用可怕的目光攫住了。
三年前,太子年邁的親舅舅親自來找太子給他不成器的兒子安排個活計,只求別把祖業(yè)給敗光。
周顯看見舅公那般低聲下氣的模樣也十分不忍,尋摸著給找個享福的官就是了。
但是太子那時正管著吏部,正好也是銓敘的時候,缺比較多。
大手一揮,就把貴州鹽茶道給了出去。
鹽茶道雖不是什么高官,但油水十足,父王這么做,委實有些草率了。
周顯當即表示反對,太子的臉就沉了下來。
先不說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太子的這個舅舅待他從小就沒話說。
這次舅舅親自舉薦的他那個表弟,兩個人也是從小一起玩到大。
舅舅更是會察言觀色的主,表示萬萬不敢受此官位。
太子心下更是不悅,周顯只是個太孫!現(xiàn)在的太子,未來的皇帝是他!
老子做什么決定,現(xiàn)在還輪不到兒子來置喙!
“舅舅,這事就這么定了,本宮的那個表弟,自小就是個膽大心細的主,本宮信得過他,越是旁人去,本宮還不放心呢!”
于是這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太子的那個好表弟,果真是個“膽大心細”的主,這三年來的孝敬一直競沒斷過,
這事始終是周顯心下的一根刺,東西一收,就徹底成了賣官鬻爵!十張嘴都說不清。
他正暗中在這次銓敘中使力把此人換掉,沒想到就大禍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