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禾站在人潮洶涌的機場出站口,周圍充斥著的嘈雜中文語言讓她感到熟悉而又陌生。
她猶豫了許久終于是撥出去了電話,說話的時候帶著點兒微弱的哽咽但沒到對面語音能感受到的程度。
“我回來了,你能來接我嗎?”
對方沉默了兩秒鐘后,語氣隨即變得高亢。
“你還舍得回來???”
“差點以為以后我們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關系了呢!”
“小藝,對不起......”
她的話才吐一半就被對方立即打斷了,“行了行了,道歉的話就留著當面說吧!”
“我現(xiàn)在過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到!”
掛了電話,崔禾在機場外圍某個顯眼的地方找了椅子坐下。
明明已經從飛機上下來安穩(wěn)的落地了,曉蘇這座城的光景卻仍舊讓她恍惚。
她是真的回來了嗎?
崔禾在心里重復問自己。
臨行前友人Lucy送她,用剛學的蹩腳中文對她說,禾,你要跟著自己的心走。
崔禾笑了笑,有好消息的話一定第一時間就傳給你。
四年之中,這座城市曾無數(shù)次不間斷地出現(xiàn)在崔禾身處異國他鄉(xiāng)時深夜的夢里,令她輾轉反側,淚流滿面。
有一句話一直經典不衰,念念不忘的從來不是城,而總是人。她不得不承認,比起念念不忘,思念早已泛濫成災。
只一眼,江嘉藝就在茫茫人群中找見那個久違的身影。
曾經的曉蘇魔女,就算離開了曉蘇也依舊是魔女。那一頭栗棕色的波浪卷發(fā)瀑布般地散落在背后,本就窈窕的身姿在V領后背綁帶設計的黑裙勾勒下更顯曼妙,雪白的細頸往上,入目是鮮艷的紅唇以及高挺鼻梁上茶褐色的墨鏡,神態(tài)妖嬈而不艷俗。
比起從前,江嘉藝覺得她似乎又魅惑了一些,但崔禾摘下墨鏡的那一瞬間美目中所透露出的眼神卻讓江嘉藝怔然。那眼神疲憊而落寞,與張揚的外表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
江嘉藝霎時很心疼,她身上的那些光芒都丟失到哪里去了?
但無論如何,江嘉藝都覺得崔禾還欠她一個解釋。明明是她自己說的,江嘉藝永遠是崔禾最好的朋友,可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崔禾突然就不告而別隨喬遇一走了之,那時她們明明已經處在開始策劃準備要一起合伙開攝影工作室的關頭。
再聯(lián)系時那件事情也始終被擱著,崔禾只字不提。
江嘉藝原本揣著許多戾氣想要質問她是不是十年的友情都不可以做到推心置腹,卻在與崔禾彼此相擁的那一刻時所有情緒全都自然而然地化為烏有。
你說過的,不會瞞我任何事情的~
江嘉藝把這句話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歡迎回來~
崔禾沒有開口,只是緊緊地摟住了江嘉藝的肩膀。
她們似乎一同想起了十六歲那個陽光正好的午后。
崔禾一直都是個桀驁不馴的女孩,長得漂亮但由于家世顯赫主要是性子冷漠,學校里的同學老師都不敢靠她太近。
她經常會逃課,但逃課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目的,只是喜歡一個人在學校田徑場中央的草皮上安靜躺著曬太陽。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班上的老師試圖嘗試理解她的想法,但是幾次之后便放棄了。因為勸不動,更惹不起,便隨她去了。
像往常一樣,她逃掉了數(shù)學課躺在她所謂的最佳日光浴定點,愜意地閉上眼睛。然而沒過幾分鐘,一陣斷斷續(xù)續(xù)輕微的啜泣聲就迫使她睜開了眼睛。
被吵醒的崔禾有些煩躁,剛起身打算回教室上課,沒想到那啜泣聲竟越來越大。
她走了幾步想了想還是往回退了。她這人,其實最怕聽人哭了,尤其哭的還是個嬌滴滴的挺漂亮一小姑娘。
于是擺出一副拽姐模樣走到那個哭包跟前。
“喂,能不能別哭了!真的很煩!”
江嘉藝抬起濕漉漉的眼睛一邊哭一邊看著崔禾。
“關你什么事?”
崔禾向來不是個多事的人,但她天生反骨,而且第一次見到有人哭得這么好笑的,于是又搭了句腔。
“有什么值得你哭得這么慘的?”
江嘉藝眨巴眨巴著眼睛,似乎是有些意外這突如其來的關心,但她最終是一邊哭哭啼啼一邊敞開自己的心扉。
“爸爸媽媽要離婚了,嗚嗚嗚......”
“他們都不要我了......”
崔禾聽到這話時起初頓了頓,后面竟鬼使神差地蹲下去抱了抱江嘉藝。
那時她說:“我叫崔禾,也是個沒人要的小孩!”
.....
她們在機場松開彼此,懷里的溫度一如往昔午后陽光的溫度。
“以后,可不許再丟下我了!”
江嘉藝接過崔禾紅色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