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九七三年一月五號,早晨,吃過早飯之后,李云帆一行直奔梨花塢張大嬸家。
進(jìn)入梨花塢的時候,時間是七點半鐘左右。
李云帆之所以這么早,是想趕在鄉(xiāng)親上工之前趕到梨花塢,這樣就可以見到幾個人,張更生,張望弟和胥文才還不曾謀面呢。
在經(jīng)歷了馬家集兇殺案之后,李云帆有了更新更深的認(rèn)識,作為一名刑偵人員,必須對案子所處的自然環(huán)境和社會環(huán)境有一個比較全面深入的了解,這樣才能尋覓到一些有價值的線索。不管是和案件相關(guān)的生活,還是和案件無關(guān)的生活,都要給予足夠的關(guān)注。一開始,我們不知道案子的線索在哪里,所以不能把思路局限在某一個狹小的圈子里面。十二月一號,如果同志們不到普覺寺去轉(zhuǎn)一圈,恐怕不會那么快就接觸到與馬家集無頭案的關(guān)鍵人物——馬清齋,更不會看到馬家的墓地。
李云帆他們剛走到張家院門口的時候,突然從成家門前草堆里面沖過來三條狗,它們面目猙獰,齜牙咧嘴地一陣亂吼。
“花子,到一邊涼快去,再叫,我捶死你!”從張家的院門里面走出三個人:一個男人——走在前面,兩個女人——跟在后面。男人的手上拿著一副帆布手套。他沖著狗叫了一聲,揮了一下手套。
三條狗退到草堆跟前去了。
兩個女人的肩膀上扛著一根扁擔(dān),扁擔(dān)上有兩個摞在一起的藤條筐,。
“你們是……”男人望著李云帆他們,退后一步道。
“更生,他們是來找我的,公安同志,快進(jìn)來坐?!睆埓髬饛膹N房里面走出來,解下圍巾,在身上拍了幾下。
“大娘,我們也想和他們談一談,這三位是……”李云帆道。
大娘走過來,道:“這是我兒子更生,這是他婆姨,這個是我閨女望弟。”
“大娘,您女婿呢?”
“他天不亮就被黑松林的人叫走了?!?p> “他很忙嗎?”
“可不是嗎!他是個獸醫(yī),整天在外面跑。望弟,你們等一會再走,桃子,你到狼子狗去一下,讓人給汪隊長捎句話,就說公安同志有話要問,一會就到。來,公安同志,進(jìn)屋坐?!?p> 雙方坐定之后,談話正式開始。地點在堂屋里面,地上有一大堆山芋,再看看院子里面,院子里面有豎著四根柱子,柱子上并排拉了十幾行繩子,繩子上掛著很多山芋,最底下一排繩子上的山芋已經(jīng)墜到了地上。
“大娘,十年前,章國森家失火的時候,您家里面不是有一條狗嗎?”
“是??!是有一條狗。怎么啦?”
“除了你家這條狗,其它人家有狗嗎?”
“隔壁成家老二和老三家都有狗?!?p> “章家呢?”
“章國林家養(yǎng)了兩條狗?!?p> “娘,章國樹家也有一只狗?!睆埻苎a(bǔ)充道。
“章國森家沒有狗嗎?”
“他家從來不養(yǎng)狗?!睆埜?。
“為什么?”
“不知道。”
“有一回,阿香從她娘家抱回來一條狗,當(dāng)天晚上,就被章國森送給章國林了?!睆埻艿?。
“阿香就是章國森的婆姨?!贝竽锔艘痪?。
“他特別討厭狗?!睆埻艿溃霸奂业墓窙]少吃過他的苦頭?!?p> 怪不得成有禮說章國森是和尚戴帽子——僧俗難辨呢!敢情是有所指?。?p> “大娘,十年前——十一月二十七日,章國森家發(fā)生火災(zāi)的時候,您家里的狗叫了嗎?”
“沒有叫?!?p> “其他人家的狗——特別是成家的兩條狗叫了嗎?”
“沒聽到?!?p> “大娘,您記的怎么這么清楚?”
“火災(zāi)發(fā)生以后,大伙在一起沒少議論過這件事,也覺得蹊蹺?!?p> “我想起了一件事?!睆埜?,他說話很費(fèi)勁,聲音比較低,有氣無力的。
“請講?!标愷┑?。
“火災(zāi)那一天下午,我家黑子一直到夜里面才爬起來,當(dāng)天晚上,我喂它飯,在灶膛里面找到它,他趴在柴禾上一動也不動,身體盤在一起,我以為它病了——夜里面我起來撒尿的時候,它在我腿跟前轉(zhuǎn)了幾圈。”
陳皓和卞一鳴雙眼圓睜,面面相覷。
“你記的這么清楚?!?p> “我也覺得章國森家這把火燒得有點蹊蹺。但這件事,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種事情是不能亂說的。你們這次來,我就更覺得蹊蹺了——這把火一定是人放的?!?p> “你這個娃兒,我怎么沒有聽你說過啊!”
“娘,你千萬別說出去??!”
李云帆他們今天早晨起了個大早是非常明智的,如果和張更生失之交臂,就無法獲取這樣一個重要的線索,張更生提供的情況非常重要,它充分說明:案發(fā)當(dāng)時,梨花塢的狗被人下了藥,這個給狗下藥的人就是兇手。李云帆心中的疑慮一掃而空,現(xiàn)在終于可以確定“12。27”案就是一起縱火案了。
要說還有什么缺憾的話,就是李云帆他們沒有見到張大嬸的女婿胥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