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今圣上最講情義二字,與過世的建安侯又情同手足,林家血脈就剩林羨一人,林宇這個養(yǎng)子便成了林羨在世上為數(shù)不多的親人,林宇能留得性命在,可以說完全靠的是林家的情面。
“他以為拿到老鴇的那筆錢后殺了老鴇,再把銅胎掐絲琺瑯花瓶放回去,一切就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想到蘭翠閣閣主是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知曉此事后暗中救下老鴇,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老鴇將花瓶拿去拍賣,目的就是為了被官家發(fā)現(xiàn)老鴇再反咬林侍郎一口,這樣一來,老鴇即使活著也坐不上閣主的位置,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如林侍郎所說的那樣,老鴇只要一口咬定是閣主的吩咐就好了,為何會把林侍郎供出來?”
林羨默默的聽著南仁嘰嘰喳喳,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說了一句南仁摸不著頭腦的話:“管家所說的書信我一早就見過了?!?p> 這回換南仁沉默了,他感覺林羨知道什么卻沒告訴他。
“我之所不去搜,是因為那些書信早就在我手里,管家與殺手的往來信件,蘭翠閣閣主已經(jīng)暗中派人偷走,再送到已經(jīng)被我們抓到的老鴇手里?!?p> “所以老鴇不甘心被人利用,才把林侍郎供出來?!蹦先驶腥淮笪?,隨即反應(yīng)過來,朝著林羨扔了顆晶瑩剔透的葡萄,“你早就知道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林羨輕松躲過:“你什么時候問過我?”
南仁:“……”
待到深夜事情才處理完,南仁離開的時候還抱怨連天。
周遭終于靜下來,偌大的府邸燭火通明,書房的窗戶沒關(guān),從那里可以看到夜空中一輪明月高掛,周圍繁星點點,林羨的腦中忽然浮現(xiàn)一雙比星辰還燦爛的眼眸。
秋波如水,楚楚動人,那是程芊漾的樣子。
最近想起她的次數(shù)似乎越來越多。
他記性很好,許多事物過目不忘,唯獨在女娘這方面,他承認自己是有些臉盲的,很難記住她們的長相。
別的暫且不說,就連常年找著各種借口理由往他面前湊的褚香菱,他都沒怎么記住長什么樣,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靠聲音辨別誰是誰。
唯獨認識不久的程芊漾是個例外,即使她距離他很遠,僅靠一個身影他就能認出那是她。
月光照在書桌一角,林羨動了動唇,聲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聽見:“阿母,您做的劍穗,我送人了,她……很好。”
……
距離程芊漾被禁足,已經(jīng)過去半個多月,浮華閣內(nèi),程舜在房里對著鏡子給自己的舊傷疤涂藥膏。
其實他個人是不在乎的,但想到丑陋的傷疤會暴露在梁玄音面前,他就堅持每天涂藥,多年下來,傷疤沒淡下去多少,反倒還又多添了不少新傷。
不過最近幾日,傷疤淡化的速度快了許多,尤其是他耳根后面的那道疤已經(jīng)淡得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那處有疤。
“夫人,最近的藥你可是換過?”
梁玄音抱著程舜的大衣從屏風(fēng)后出來:“將軍一直用的都是這個藥,我何時換過?”
“往日用這藥雖然有效,但效果可不比這幾日明顯?!?p> 程舜端著小小的膏藥瓶,左右端詳。
“或許這藥的確是換過,只不過換藥的人另有其人?!币坏狼謇涞纳ひ繇懫?,程舜與梁玄音同時聞聲望去。
程清逸和程文彥站在門口,方才講話之人便是程芊漾的大哥程清逸。
兩人是親兄弟,周身氣質(zhì)卻全然不同,一個才高行潔,穩(wěn)重又帶點男子的不羈,一個溫潤如玉,風(fēng)度翩翩,一身書生卷氣。
程舜放下藥瓶:“逸兒,你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程清逸與程文彥向父母行完禮,程清逸才道:“前段日子我經(jīng)過浮華閣,見到小妹身邊的素云悄悄進了阿父房中,以為是小妹喜歡阿父房中的什么東西不好開口要,才叫素云暗中來取,孩兒當(dāng)時還覺得小妹在外終究是讓表叔父給教壞了,竟然不問自取。
正要出聲阻止時,發(fā)現(xiàn)素云帶走的是阿父的藥瓶,我跟過去才知曉原來小妹將瓶中的膏藥換了。”
即使程芊漾不在,程清逸用詞也委婉,怕傷及至親,大家心里都有了猜測,卻都默契的沒出聲,聽著程清逸往下說。
“我怕她是怨阿父阿母將她獨自留下,在藥里做了什么手腳,特意在素云把藥瓶放回原處后請了醫(yī)士查看,當(dāng)時醫(yī)士說藥膏的配方他從醫(yī)多年第一次見,但對于治療疤痕刀傷,卻是極為適合?!?p> 聽到這里,從第一次見到程芊漾就特別喜歡的程文彥忍不住出聲:“阿父阿母,或許我們都誤會小妹了,她可以偷偷換掉阿父的藥不讓我們知道,光是這一點就與表叔父大不相同?!?p> 程清逸:“而且當(dāng)時醫(yī)士還說,藥膏當(dāng)中有一味極為難得的藥材,名為千年雪蓮?!?p> “千年雪蓮?”程舜嚴肅的皺起眉,有什么記憶突然涌現(xiàn),“我記得那日在尚書府,幾位大人說到丟失的銅胎掐絲琺瑯花瓶時提到蘭翠閣,小輩們也來了興趣,談?wù)摰臅r候好像是提到了千年雪蓮?!?p> 這么說來,所有的一切都說通了,程芊漾的確是從尚書府回來才跟梁玄音提出要出府的。
第二天她得到的消息是程芊漾去了蘭翠閣……
當(dāng)時的梁玄音只顧著生氣,甚至都沒去想程芊漾去那兒做什么就急急的給她定了罪,而她……被禁足半月有余,一句為自己辯解的話都沒有。
程舜說完了話,看到兩個兒子給自己使眼色,他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無意識間說了什么,連忙安慰。
“夫人也不必太過自責(zé),畢竟這事你事先并不知曉,一會兒讓庖廚多做幾道晚晚愛吃的菜,咱們一起去看看她。”
梁玄音沉默的站了許久,她把大衣放在程舜面前,紅著眼回了屋。
程舜見狀,一下子慌了神,看也不看兩個兒子一眼,著急忙慌的跑進屋哄人去了。
被忽略的程清逸和程文彥聳聳肩,早已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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