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周洵才想到一句話:“你怎么會在此?!?p> “我并未看到任何禁止我來此的告示?!?p> 言外之意就是沒人禁止我來這里,我為何不能來。
“我并非此意,只是你我認識多年,我記得你性子雖活潑,卻是很少出門的。”
“你很了解我?”程芊漾忽然問。
周洵愣怔了片刻,有些不可置信這還是他認識的程芊漾。
她此刻咄咄逼人的架勢,以前從未有過。
他總覺得這段時間,她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但他又說不出究竟是哪里不一樣。
“你我幼時便相識,怎會不了解。”
幼時便相識?
程芊漾并不想去追究這個,誰知道這位花花公子想干嘛。
前世,她曾見過周洵帶著精心裝扮過的沈秋霜從繁貴富麗的馬車里出來,出席聯(lián)合耳的六十大壽,二人站在一起,女子美艷動人,男子翩翩如玉。
那時周洵已經(jīng)和她訂婚,卻還絲毫不掩飾的和其他女娘夾纏不清。
周家有錢有勢,沈秋霜又是周洵護著的人,沒人敢說半句不是,只有她沒靠山,是可以踩踏可以輕·賤的。
似乎就是從那時開始,她漸漸成了他人的飯后談資。
想到這里,程芊漾面色冷了幾分。
反正和周洵也說不清楚,她索性快刀斬亂麻。
“我還有事,先走了?!?p> “晚晚?!鼻榧敝?,周洵拽住程芊漾的手腕。
“我……”
程芊漾不悅的皺眉,掙扎了一下沒掙脫。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當(dāng)然知道?!?p> “知道還不放手。”
最終,周洵只能無奈收手。
程芊漾揉著被周洵拽疼的手腕,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直接與他擦肩而過。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那句“我把你的手鐲贖回來了”怎么都說不出口。
她不知道的是,那手鐲內(nèi)壁上,是他花了一個晚上親手刻上去的“晚晚”二字。
所以他去名下當(dāng)鋪視察時,一眼便認出了那只手鐲,問了才知道原來是程芊漾自己拿來當(dāng)了。
只是他想不通,時家在永州雖算不上大富大貴的人家,但也還不至于窮到讓她一個女娘出來當(dāng)首飾的地步。
她當(dāng)?shù)暨@只手鐲的時候,有沒有一點點的舍不得。
程芊漾的身影漸行漸遠,在一棵高大的楊柳下,高大俊逸的男子靜靜的站在那里,似乎就是為了等她,之后兩人在交談著什么,他聽不清。
夜風(fēng)浮動,柳枝微揚,樹下的一雙璧人相對而站,男子風(fēng)度翩翩,女子嬌小靈氣,書中所寫的天作之合或許也不過如此。
周洵垂眸,壓下眼底的黯淡與哀傷。
這便是她冒死也要他退婚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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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林羨的時候,程芊漾驚詫了一下,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快就回來了。
走到林羨身旁,她本想跟他說“救走魏千尋的人上船跑了”,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她忽然瞥見林羨身后不遠處,一名賣花小乞丐正抱著嬌艷欲滴的海棠花沿途叫賣。
小乞丐個頭不大,臉上臟兮兮的,任誰看了應(yīng)該都會心生同情買上兩朵,可程芊漾沒有。
她的思緒早已飄遠,望著小乞丐的海棠花,突然想起了一些被她遺忘掉的記憶。
人死后,靈魂不會立刻離開,上一世死后,她徘徊在永州城上空,看見一向不離開憶晟別院的許書虞穿過人群熙攘的街,攜著海棠花來看她。
許是那個季節(jié)很難尋到盛開的海棠花,所以那束放在她和周洵墓碑前的海棠還未盛開。
許書虞在墓碑前坐下,祭奠了她一杯后,酒量向來不怎么好的許書虞飲盡一杯又一杯。
從第一次見到許書虞,再到拜她為師,許書虞永遠都只會讓人看到她的端莊溫柔賢淑,那還是程芊漾第一次見她的師傅那么萎靡的模樣。
許書虞失去了太多,親人愛人同時離開她,自幼一同長大的師兄背叛她。
程芊漾也一直都知道許書虞并不如表面那般云淡風(fēng)輕,她心里有很多事是不能跟她說的。
許書虞無兒無女,一直都把她當(dāng)女兒,也教給她許多東西。
她的突然離世仿佛成了壓垮許書虞的最后一根稻草,大冷的雨天里,竟然醉得不省人事,直到最后被活活凍死在她的碑前也沒人發(fā)現(xiàn)。
興許老天都在為這個命苦的女人感到悲哀,下著磅礴大雨的天空,烏云緩緩散開,露出滿夜空的璀璨星辰,墓碑前未開的海棠也漸漸盛放,仿佛世界萬物都在為她們送行。
這一段記憶是重生后被程芊漾遺忘掉的,倘若不是看見小乞丐手中的海棠花,她或許會永遠忘了師傅究竟有多愛她。
“芊漾?”林羨輕聲喚她。
回過神來的程芊漾,眨了眨眼,側(cè)頭看飄滿河燈和船只的靜心湖,漫不經(jīng)心的“嗯?”了一聲。
林羨抿著唇不語。
女娘把情緒隱藏得太好,倘若不是目睹她從周洵身邊魂不守舍的回來,又靜靜的盯著遠處發(fā)呆,清泉般的眼睛里氤氳著水汽,他都快相信她沒事了。
“林將軍……我,我想回去了。”停頓了一下,她補充了三個字:“可以嗎?”
程芊漾想說的是她并非是魏千尋的徒弟,她的師傅叫許書虞,可話到嘴邊怎么也說不出來。
她不想騙人,想告訴林羨真相,世事無常,萬一她有個什么不幸,她不想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可話快說出口時,她又想到許書虞,頓時什么都說不出了。
果然在她說完后,林羨很快道:“我送你?!?p> 已經(jīng)領(lǐng)略過這個男人的霸道專橫,程芊漾沒反駁,任由林羨送她回去。
走了幾步,程芊漾想起什么,轉(zhuǎn)頭看著男人堅毅的側(cè)臉,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林羨竟然俊俏到?jīng)]有死角,從任何方位看都讓人不得不為這鬼斧神工的長相咋舌。
“蕭將軍那邊……”
已經(jīng)猜到程芊漾想說什么,林羨也側(cè)眸看她:“他們有能力處理好?!?p> 聞言,程芊漾輕“嗯”一聲,沒再說話,與林羨并肩走。
靜心湖畔對岸,望君樓翼角飛檐掛著一串串大紅燈籠,輝煌耀眼,占據(jù)了城中最熱鬧的地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