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從月滿西樓一路去往賬房的路上,各種各色的牡丹花爭相開放,且花香四溢。這大冬天的,雖然不會下雪,但冷起來也是能要人命的。
這花居然還能開的如此香艷。
之前經過并沒有太過認真去注意,現(xiàn)在一看,這像欠了外債八十萬余黃金、日子過的艱難的城主府嗎?
“姑娘,咱們不帶多點人手嗎?”竹心記得賬房那邊有好幾個人,若是動起手了,怕她們兩人打不過。
凌清笑:“我們又不是去打架?!?p> 凌清沒有直接去賬房,而是去的庫房。
賬房和庫房并列,一字排開。
所以,庫房這邊一有什么動靜,賬房那邊第一個知道。
“誰在那里?!”年過四十的陳興趕忙走出來,轉眼一瞧,對上了凌清那雙清冷的黑眸,他神色一頓:“姑,大姑娘怎么來了?”
凌清唇角一彎:“來看看咱們家的庫房里有什么好東西。”
陳興拼命擠出笑容:“這庫房和賬房的鑰匙都在陳嬤嬤那里,大姑娘想要看,也得去和夫人說,夫人吩咐了陳嬤嬤,這庫房就能開了?!?p> “夫人?哪里有夫人?”
陳興被凌清的質問,嚇得嘴一閉。
遭了,他還沒適應蔣情已經被廢掉城主夫人的身份,一時之間忘了改口。
“大姑娘息怒,是老奴嘴笨,叫蔣姨娘才對?!币獡Q作以前,他早就一巴掌扇得凌清左臉高聳了。
現(xiàn)在沒了蔣情這個后臺,他才不敢肆意妄為。
凌清秉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暫時不同陳興計較。
“不就是鑰匙嗎!”凌清拿出鑰匙,放在陳興眼前晃了晃。這是她決定要來賬房一探究竟之前,和徐安拿的庫房鑰匙。
話落,凌清直接將鑰匙插進門孔,嘀嗒一聲,庫門開了。
陳興心下一驚,側頭撇了一眼身后,正希望有誰在這個時候過來,剛好,弟弟陳昌就來了。
兩兄弟眼神一對,陳昌的視線便落在進門的凌清身上,不再管手中的賬本,轉身就往碧華院奔去。
凌清自然注意到他們兩人的小動作,但她的注意力,已經被空了三分之二的庫房驚住了。
八十平方的屋子,除去貨架和桌子,就只剩二十幾平方空地能放東西。
一個都要占地一平米的籮筐,多數(shù)還是空,剩余的十幾平方米的位置還能放什么?
陳興一瞧凌清沉下來的臉色,擦了擦額角莫須有的汗,連忙解釋起來:“姑娘,庫房里最值錢的那些東西都當了錢,給城主請醫(yī)買藥了。加上府里度過的幾年,都靠著庫房里的東西撐著?!?p> “都當了多少銀兩,可有算過?”凌清轉過身,面無表情的望向陳興:“入賬本了沒有?”
陳興避開凌清的視線:“入,入庫賬本有?!?p> “我問的是出庫賬本,可有?”
“當時,并未想那么多,只顧著趕緊當了銀錢回來請醫(yī)買藥。”
凌清冷笑一聲,也不打算浪費時間去追責,只道:“把入庫賬本給我看看?!?p> 陳興哪曾想過凌清會有這般壓的人喘不過氣的威壓,什么顧慮都來不及想,便跌跌撞撞的奔去賬房。
理智回籠的時候,才驚覺自己是不是傻!
然后故意找了好半晌,心里同時在暗罵陳昌,去請公子怎么請了那么久。
自從四年前,凌昭開始在北涼買地之后,這賬房和庫房里的金銀珠寶都歸到他口袋里,幾年下來揮霍的只剩余,勉強支撐府里的開支。
前幾日,徐小正送來的十幾萬銀錢,又被凌昭揮霍的所剩無幾了。剩余的錢,凌昭還會再來拿的。
那么巧,凌昭剛叫人把剩余的錢拿走,凌清就來了。
凌清從庫房轉移到賬房,坐在陳興位置上,百無聊賴的掃了幾眼,那些似乎在打掃賬房的幾個小廝身上。
他們的目光除了好奇,還有警惕。
竹心守在一旁,視線也一直落在那些小廝身上,隨時做好防守的準備。
凌清見了,拍了拍竹心的手背,示意她放松,不用過于緊張。
等到時間過了大半,還沒等到有誰來,陳興只好磨磨蹭蹭的將入庫賬本交到凌清手里。
她接過后隨意翻看了一會,誰送誰買的記錄,她都一一記住了。
甚至可以說倒背如流。
凌清合上賬本,視線不經意瞟了門口幾眼,外面除了陽光明媚,就只有陽光明媚,一只飛蟲的影子都沒有。
凌昭怎么還沒有到?
他可是最討厭別人碰他的東西,特別是最在意的金銀珠寶。
“凌清在哪里?給我滾出來!”外頭鴨公嗓般的吆喝,傳了進來。
這個府里敢那么囂張的年輕男子,除了凌昭,就沒有誰。
凌昭出現(xiàn)在門口的那一刻,凌清笑意盈盈的迎上凌昭那雙放浪不羈的眼眸。而對方卻是眼睛一瞇,似乎對這個五年未見的長姐,進行最后的鑒定。
“弟弟,那么久未見,怎么不喊聲大姐姐來聽聽呢?”凌清那張明媚的笑臉令凌昭忍不住打了個顫抖。
兒時的恥辱,頓時沖進他腦海。
“弟弟,過來給大姐姐捏一下小臉蛋?!?p> 三歲的凌昭懵懵懂懂走到凌清跟前,肥嘟嘟的臉蛋被她捏的左一塊紅,右一塊爆紅。
“弟弟,過來給大姐姐捏一捏小屁虎?!?p> 七歲的凌昭畏畏縮縮走到凌清跟前,視死如歸的揚起那張娃娃臉,痛楚卻從小屁虎傳來。
“弟弟,過來大姐姐這里,我給你個驚喜?!?p> 十歲的凌昭反給凌清一個鬼臉,轉身就逃跑,卻不出半步,屁股就被人踹了一腳,初見俊貌的臉狠狠著地。待他昂起頭顱,鼻子里流出了兩行血淚。
凌昭一個激靈,下意識躲在小廝明成的身后。
他最討厭聽到凌清喊他弟弟!
因為這兩字預示著,接下來的他一定會被凌清虐待。
這簡直就是他童年里最可怕、也是最可惡的噩夢。
“你就是個惡魔!”凌昭躲在貼身小廝身后,罵道:“我告訴你凌清,這里是外院,不是你這個女子該來的地方?!?p> 凌清冷笑,凌昭還是那個惹人不喜的凌昭。
從小到大,最喜歡把自己做的錯事賴在她這個大姐姐身上。
開始,凌清并不計較,后來凌昭就把她的不計較當成了理所應當。錯事也接著一件比一件還要大。
那三個被蔣情送給凌承天的侍妾,就是被他玩壞了,然后嫁禍給她的。
所以才會有凌昭說的,‘虐待’他的事。因為凌清才不會管他是不是比她小,教訓一番就對了。
但讓凌清意外的是,凌昭格外喜歡凌晗這個二姐姐,從不會把錯事賴在她身上,還會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她,甚至對她唯命是從。
凌清抱臂:“我就來了,你能怎樣?”
“你欺負了我娘親,又欺負了我二姐姐,你要是再欺負我,我就會讓你不得好死!”
凌清瞇眼:“你在跟我說什么話呢?弟弟?!?p> 凌昭一個激靈:“閉嘴!誰是你弟弟!我沒有你這樣喜歡虐待孩童的殺人犯!”
“哦?虐待孩童的殺人犯?”凌清冷冷一笑:“這是你準備給我按的最新罪名,是嗎?”
凌清前進一步,凌昭后退一步,她走兩步,他又退兩步...
“你不準過來,不然我就把你拖出去打死!”凌昭的言語一句比一句惡毒,簡直和他可愛的小時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弟弟,你知道你現(xiàn)在的樣子有多讓人惡心嗎?”凌清一臉可惜道。
“你才讓人惡心!”
“是嗎?那你過來,我讓你知道什么才叫做惡心?!?p> “我不要!”凌昭見凌清一直不停地向他走來,他退無可退,只能一溜煙的逃了。
一旁陳興的臉,早就垮的不能再垮了,這是那個囂張跋扈的二公子?
凌清沒再繼續(xù)前進,而是停在原地望著凌昭遠去的背影,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