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是瘋了
坤寧宮內(nèi)。
皇后沈問箏坐在那里,靜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楚懷柔。
已經(jīng)很晚了,但她絲毫沒有要讓楚懷柔離開的意思。
“柔兒,你告訴母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p> 沈問箏盡管再強(qiáng)裝鎮(zhèn)定,那激動過后顫抖著的聲線也將她的無措暴露無遺。
楚懷柔低著頭,心如死灰地看著那繡著云紋的地毯,一字不答。
“為什么啊……”沈問箏受不了了,她站了起來,走到了楚懷柔身旁。
這可是她的頭胎女兒,大夏朝的嫡公主。
居然要嫁給周彥青那個(gè)粗鄙之人!
“柔兒,你糊涂??!”沈問箏情緒激動,氣得呼吸急促,“你知不知道那個(gè)周彥青是什么人啊!他就比你父皇小了三歲而已,府上光是有名分的姬妾都數(shù)不過來,你嫁過去,是要?dú)Я俗约簡幔 ?p> 她心疼這個(gè)女兒從小體弱多病,在那段本該無憂無慮的童年時(shí)光,與藥湯相伴。
也最是清楚她品行單純,乖巧聽話,萬萬不會做出忤逆爹娘的事情來。
可這次,她居然……
“是嗎?”楚懷柔的聲音疲憊,“可兒臣真的很累很累了,這輩子過得,當(dāng)真是辛苦極了?!?p> “兒臣時(shí)常在想,兒臣的人生可還有半分意義,一個(gè)毫無用處的廢物藥罐子,又能享受什么幸福。”
突然,她抬起頭來,目光炯炯。
“母后,反正兒臣這條命也沒什么用,干脆就毀了算了?!?p> “啪!”
沈問箏打了她一巴掌,氣得胸口起起伏伏。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這個(gè)女兒,慢慢蹲了下來,與她視線平行。
“你是不是瘋了!”沈問箏眼含熱淚,她不理解素來乖巧的女兒怎么會變成這樣。
“我是瘋了。”楚懷柔看著她,淡然道,“我在七歲那年就瘋了?!?p> 一提及七歲那年,沈問箏的神色突然緊張了起來。
楚懷柔七歲那年,楚越才登基不久。
當(dāng)時(shí)北疆和西涼戰(zhàn)事告急,左右夾擊,又正巧碰上饑荒,朝堂之上動蕩不安。
當(dāng)時(shí)皇宮上下也是急作一團(tuán),楚和沈問箏壓根沒有精力去管教孩子,那一整年幾乎都是宮人們在帶著那些皇子公主。
由于教養(yǎng)嬤嬤的失職,給了叛黨可乘之機(jī),他們在包圍皇宮之時(shí),抓走了當(dāng)時(shí)最大的公主楚懷柔,以此作為要挾。
楚懷柔被帶走了整整一周,誰都不知道她在那一周經(jīng)歷了什么,只知道后來平息了叛黨后,楚懷柔被帶了回來,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嘴巴一圈都是紅腫的。
沈問箏問她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也只是搖搖頭,說自己累了,很想睡覺。
后來才得知那一周她被叛黨欺辱,把飯食撒在地上,又把她的手腳捆住,讓她像狗一樣吃飯。
因此嘴上生了很重一層瘡……
也是經(jīng)歷了這種事后,楚懷柔大病了一場,身體大大受損,長年累月要靠藥物維持生命。
所以,無論后來的楚懷柔外表多么平靜,行為處事多么好,她始終覺得自己是臟的。
回憶起這一樁,沈問箏早已泣不成聲。
她將女兒擁入懷里,哭得脊背顫抖不止,可楚懷柔儼然像一句行尸走肉般沒有了任何生氣。
“那一切都過去了,當(dāng)年知曉此事的,母……母后都處理掉了……”沈問箏抽泣著,說話便也斷斷續(xù)續(xù)。
“不!”楚懷柔像一壇沉寂已久的炮壇被點(diǎn)燃了一般,她紅著眼,字字誅心道,“還有人知道!還有人……”
“周彥青當(dāng)年看到了一切,他什么都知道!”
當(dāng)年為了絞殺叛黨,潛入內(nèi)部的人,正是周彥青。
他是救了她的人,亦是見到她所有狼狽的人。
后來她長大了,變得美麗大方,周彥青便想著法子與她見面,哄騙著她,自稱自己才是能無限包容她的人。
甚至明知道楚懷柔喜歡的人是陳珍,還要故意刺激她:
“陳珍雖然家境貧寒,但也是清白之家,若是他知道咱們這位表面溫婉端莊的公主殿下,其實(shí)有過那樣一段臟污恥辱的過去,怕是能離多遠(yuǎn)離多遠(yuǎn)吧?!?p> 這種刺激很奏效,一點(diǎn)一點(diǎn)擊垮了楚懷柔心底里的那一絲絲渴望。
徹夜,母女倆相擁而泣。
……
自從昔華公主的婚約被定了下來,楚懷夕便閉門不出了。
她坐在院子里,有太陽時(shí)就曬曬太陽,沒太陽時(shí)就窩在屋子里圍爐取暖。
“小郡主,我那日去查了?!背跻徽驹诔严ι砼裕瑓R報(bào)著,“這曼栩香在上京城里只有兩家香料店有賣。”
“一家在城北,叫做云婳香坊,店面非常大,各種香都有,是專門為達(dá)官貴人甚至是皇宮里的人提供香料的老字號大店?!?p> “哦?”楚懷夕眉頭一挑,“那豈不是每一批香都會有十分詳盡的記錄了?”
“的確是?!?p> 說著,初一往屋外喊了一聲:“十五,把城北云婳香坊的賬本給郡主抬進(jìn)來!”
十五的力氣很大,他一個(gè)人居然可以將百來本賬本用手臂直接扛了進(jìn)來。
“砰!”得一聲,賬本落地。
楚懷夕看傻了,她從沒見過這么多賬本,這樣一頁一頁翻,要查到什么時(shí)候啊……
“郡主,您這些且先看,十五去外頭把剩下的搬來。”
十五憨憨地笑了笑,轉(zhuǎn)身要走出去,卻被楚懷夕喊住了。
“等一下。”楚懷夕無奈地看著這一地賬本,“只要把我上馬術(shù)課那日前幾天的賬本挑出來便好了?!?p> 十五撓了撓腦袋,隨即回話道:“沒錯(cuò)啊,這些大概就是那幾日的賬目?!?p> 什么……云婳香坊的生意這么好?
“郡主有所不知,云婳香坊是全上京最大的香坊,一天都不知道要賣出多少香料出去,又要把每一筆生意都記進(jìn)賬目去,自然就多了……”初一解釋道。
“這樣啊……”
楚懷夕看著這一大堆賬本,陷入了沉默。
如果說人無完人,那么楚懷夕的致命缺點(diǎn)就是看賬本了。
她隨意拿起一本來翻看,就頓感眼花繚亂,直呼要暈了。
“不行,我,小桃,初一,十五,咱們幾個(gè)看要看到天荒地老,必須得申請?jiān)帧!?p> “什么援手啊?”小桃疑惑道。
過了一刻鐘。
楚淮之滿臉怨氣地坐在楚懷夕小桌子的對面,身前是一大摞賬本。
“楚懷夕你真的是……”楚淮之扶額,“凈給我找事……”
“下次能不能去禍害你別的哥哥啊!”
別逮著他一人霍霍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