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玉腰奴
諸位貴女紛紛贊其書法之時，宋清安沒來由地有些心虛。
裴卿不愧是坐上司禮監(jiān)掌印之位的人，連貴女們常書的簪花小楷都會。
但他寫的簪花小楷畢竟還是與貴女所書不同的，字里行間，隱隱透出些蒼勁之氣。這便讓宋清安的“簪花小楷”與其他貴女有了區(qū)別。
柳綺筠亦是遲疑著上前，她再清楚不過，御花園內(nèi)不可能有其他人。
所以……這詩與字，便該真是出自宋清安之手了。
柳綺筠面上夸著，心里卻越發(fā)沉重。
果然……果然將她早些除去，是個正確的決定。
她這般藏拙，天知道是在圖謀什么。
柳綺筠心中警鈴大作，恨不能現(xiàn)在就回宮給柳相傳書。
宋清安只在一旁謙虛，面對幾人追問，她也一一答了，又博得些好感。
最終的魁首還是給了盛詩寧，然幾人都清楚，真正的魁首，該是宋清安。
對此結(jié)果，宋清安并不著惱。她本就無意這所謂魁首，只消在這幾位貴女心中能留下印象便可。
只要她們知道宋清安如何，不出幾日，京中便該都知道了。
宋清安狀似無意瞥了眼柳綺筠，果見她面色微僵。
宋清安地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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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日要沐浴嗎？”
自賞雪宴回來后，竹煙替宋清安脫下披風(fēng)，順嘴問了一句。
“今日……不，這幾日，都先不用了?！?p> 竹煙有些驚訝抬頭，需知自能隨意用熱水以來，公主幾乎是天天沐浴的。
宋清安原先背身對著竹煙，此刻卻轉(zhuǎn)了過來，像是生怕竹煙看到什么：“蓮芳亭里還是有些涼，我擔(dān)心沐浴后受寒，便忍幾日吧?！?p> “哦……”竹煙聽著也覺有幾分道理，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去了一旁將披風(fēng)收起。
宋清安吐出一口氣，面色卻有些發(fā)紅。
不沐浴的緣由……當(dāng)然不是什么受寒。
“希望咱家下次見公主時，這朵月季，依然還在?！?p> 裴卿的言語如在耳畔，彼時裴卿還一邊替她將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她分明是被伺候的人，卻是羞得面紅耳赤，連抬眼都不敢。
想到這里，宋清安不由得窒了窒。
太丟人了！
“竹煙！”
宋清安揚聲喚道，話語中都帶了些她自己不曾覺察到的惱意：“快傳膳！”
晚膳時分，竹煙一邊給宋清安布菜，一邊不住地瞧她。
太奇怪了……公主往常都沒什么胃口，今夜怎吃了這樣多？
宋清安面色平靜，大抵是覺得她口中嚼著的不是飯食，而是裴卿。
……
夜里，竹煙正要服侍宋清安睡下，卻被后者催著先退了下去。
內(nèi)殿里頭終是空無一人，宋清安帶了面小銅鏡上榻。她自帷幔中向外探看一番，便縮回身子，“唰”地將帷幔扯起。
心知無人看她，宋清安卻還是面上飛紅。
她解開中衣，扭著頭，借銅鏡看清了背后的圖案。
當(dāng)看到那個囂張的“卿”字時，宋清安眼角抽了抽，低聲啐了一句。
她不再看，將銅鏡隨手?jǐn)R到了一旁。
衣上似還留有沉香，一點一點在帳中逸散。
“至于這個……公主便賞給咱家吧。”
水紅色小衣被揉成團，可憐巴巴地擠在裴卿掌中?！百p”字被刻意加重，帶了十足的戲謔。當(dāng)時宋清安都不想細(xì)看，胡亂點頭應(yīng)了。
思及此，宋清安不免深吸一口氣。
縱然那小衣的系帶被……弄斷了，她確實不可能再穿。
但也不該……不該給了他呀！
帷幔緊閉的床榻里，忽地傳出一聲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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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jié)將近，宮中也日漸忙碌起來。而冊封典禮的日子，則定在了上元的那一天。
待禮成之后，宋清安就要上鎮(zhèn)國寺，為國祈福一夜。
而第二日，便是西夜使團入京的日子。
宋清安知道這些時，正身處裴卿的書房。地上都是散亂的奏折書簡，桌案被清出一塊空白。
她伏在案上，涼意自肌膚相貼處滲入。于其身后，裴卿正執(zhí)筆，在她背上繪著另一半的蝶翅。
脊背上濕涼酥癢，筆尖劃過之處，皆激起一片細(xì)密的疙瘩。宋清安努力不去在意身后，然四下岑寂中，背上的感官變得格外靈敏。
她幾乎能想象出，裴卿畫了什么。
又過去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裴卿擱下筆，緩緩俯身到宋清安耳畔。
身后壓迫感陡然增強，裴卿的聲音在耳際響起：“公主很聽話，咱家……很滿意?！?p> 一邊說著，裴卿的指尖自上而下，曖昧劃過她脊背。
宋清安自然知道他在說什么。
除了那半邊蝶翅還在……此次為不再被裴卿搶了小衣，宋清安索性就沒有穿。
她仍記得裴卿發(fā)現(xiàn)時，還悶笑了一聲。
宋清安心里默默記仇，惡劣想道，來日定要在裴卿身上畫滿烏龜大王八。
裴卿直起身子，悠然在椅上坐下。墨跡未干，宋清安只得暫時半披著衣裳。她背對裴卿而立，悶聲問道：“裴掌印如今信我真心了嗎？”
“咱家從未說過不信。”
裴卿避重就輕，指節(jié)在扶手上輕輕叩擊。漆黑眼眸中，倒映著宋清安裊裊婷婷的身影。
一對殷紅蝶翅正好繪在其蝶骨之上，其下腰身纖細(xì)，盈盈不堪一握。
想那玉腰奴若是成精化了人形，大抵便是這般模樣吧。
“公主不必心急，不是還有些時日嗎？”
仗著裴卿看不見她表情，宋清安撇了撇嘴。
不過也有幾分道理……于她而言有萬般難處的事，或許在裴卿這里，只消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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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聽聞，陛下有意讓大梁與西夜和親。”
裴卿與宋清安說的是不急，但當(dāng)晚入崇明宮時，他便與梁帝提起了此事。
彼時梁帝剛用了寒食散，衣衫半敞，面色已開始發(fā)紅。
“朕確有此意。”
裴卿略低了頭，腰背始終不曾彎一彎：“陛下可有人選？”
梁帝扯了扯衣襟扇風(fēng)，道：“朕已與貴妃商議過，便讓三公主去吧?！?p> “恕臣多嘴，陛下可曾著真人看過，讓三公主和親，是否合宜？”
“這……”寒食散的效用漸漸發(fā)作，梁帝渾身開始燥熱起來。他遲疑了片刻道：“還不曾?！?p> 裴卿低眸扯了扯嘴角：“陛下該宣真人一趟，若是有損氣運，豈非得不償失？”
“是，是?！?p> 梁帝短促地應(yīng)兩聲，在寒食散作用下，他開始于殿中疾走，四下宮人紛紛退避。
裴卿挪到一側(cè)讓梁帝通過，同時向身旁的宦人使了個眼色。
不一會兒，一位鶴顏白發(fā)的老道隨著方才的宦人入了殿內(nèi)。他小心翼翼抬頭，見梁帝無暇顧及他，便看向裴卿。
裴卿微微側(cè)眸，冷厲眼神如刃，老道又低下頭去，向殿中行了幾步。
“貧道叩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