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下午了?!?p> 蘇過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怔怔的看著窗外出神。
這一愣就是將近十分鐘,在旁人看來,這是相當恐怖的一幕,雜亂而陳舊的房間里,眼神空洞的少年半坐在鋼絲床上,面對著窗戶一動不動,像是在和某位看不見的朋友玩木頭人的游戲。
仔細觀察的話,甚至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絲死氣。
事實上連蘇過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可能是窗外漸漸落下的太陽,也可能是天空中偶爾飛過的兩只麻雀,又或許是對面公共食堂里傳來的飯香。
現(xiàn)在是下午三點,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這個點已經(jīng)接近一天的尾聲,接下來只需要混時間等到下班,這一天的生活就算是過完了。
但蘇過不一樣,他才剛剛起床,晚上通宵白天睡覺,這反人類的作息對他來說似乎已經(jīng)習以為常,這大半個暑假他都是這么過來的。
單從這一點上來看,蘇過確實很像西方傳說中的吸血鬼,久而久之,每天下午醒來的時候,他都會產(chǎn)生一種自己正從棺材里爬出來的錯覺。
肚子有些餓了。
蘇過起身從床上爬起來,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服,對著鏡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推開房門走進一旁狹小的衛(wèi)生間,慢悠悠的開始洗漱。
這才是他理想中的生活,蘇過不喜歡陌生人,出去玩他會特意挑工作日,看電影從來都只看午夜場,每每望著空無一人的電影院,蘇過都會打心底產(chǎn)生一種濃濃的滿足感。
人群是聒噪的,而且很混亂,他很不理解節(jié)假日人山人海去旅游的人,仿佛喪尸圍城一般恐怖,這種心態(tài)即使在學校里也一樣,面對同學的邀約,蘇過總能在十秒內編出一個推辭的理由,漸漸的,每次集體活動,蘇過都成了唯一剩下的那位。
因此他也沒什么朋友。
隨手拿起墻壁上掛著的毛巾,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蘇過伸了個懶腰,下樓準備找地方吃飯。
蘇過租住的地方在工業(yè)區(qū),距離市中心很遠,相當老氣,道路旁的垃圾桶散發(fā)著一股餿餿的泡面味,小巷口遍地菜葉,門口停滿鳳凰牌,永久牌的黑色自行車,小賣部老板拖著下巴在桌子上打瞌睡,手腕上套著一串光滑烏亮的佛珠。
不遠處傳來廠房里的機械聲和濃重的汽油味,和繁華的市中心比起來,這里的生活節(jié)奏慢的就像八十年代的偏遠鄉(xiāng)村。
今天心情不錯,蘇過準備獎勵自己一頓KFC。
肯德基是他認為最好吃的食物,沒有之一。
就是太貴了,雖然人均GDP正在慢慢提高,可他很多時候還是吃不上一頓肯德基,倒不是吃不起,而是因為貴,三十塊他不覺得貴,四十塊就有些夸張了,蘇過喜歡對比,一餐四十塊,他就會不自覺的換算成其它各種東西,一盒德芙巧克力,兩本書,一張電影票等等。
他并不是一個節(jié)儉的人,至少以前不是,有錢了就會想著怎么花,需要做什么事情,一般總能想的出來,每個月,父母的生活費打過來的那一天,蘇過就會漫無目的的刷著淘寶,買一些可能根本用不上的東西。
有時候幾千塊錢,一個月就沒了,這時候蘇過就會去查消費記錄,翻來翻去最后發(fā)現(xiàn)也只不過是幾十元幾十元的零散消費加在一起而已。
因為不缺錢,所以蘇過之前從來沒有產(chǎn)生過存錢的想法。
他的身體狀況不太好,甚至可以說是很糟糕,蘇過剛剛出生的時候,由于沒有心跳聲,一度被醫(yī)生判定為死嬰,期間用聽診器聽了好多遍都是一片寂靜,最后醫(yī)生們把他丟到托盤里,轉身就去搶救蘇過因出血而休克的母上大人。
還好蘇過命不該絕,這時候,有個女醫(yī)生走過來,本來是打算直接將蘇過抱走,也不知她怎么想的,總之她就忽然戴上聽診器聽了聽蘇過的胸口,然后就聽到了微弱的心跳聲……
這些都是蘇過從父親口中聽來的,聽起來有些扯淡,如果不是自己的身體確實很差,加上偶爾能看到一些不太正常的東西,可能他就把這件事當成唬人的怪談給遺忘掉了。
或許是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原因,他從小就容易碰見怪事,甚至能看到一些隱藏的“好兄弟”,因為這個,他曾經(jīng)還連續(xù)發(fā)過一周的高燒,渾身發(fā)冷,半夢半醒,意識模糊間蘇過感覺那道黑影就在自己枕邊。
最后蘇過強撐著,在正午陽光最猛烈的時候,花了五元錢燒香拜佛,高燒才漸漸退去。
自打那件事以后,蘇過就從堅定地無神論者,變得疑神疑鬼起來,性格也越來越孤僻,父母看到自己的兒子這樣,愈發(fā)心疼,每個月都會定時打來不菲的生活費。
一方面是出于愧疚,另一方面也是想給蘇過一點心理安慰。
他們兩個很早之前就離婚了,感情破裂,分居兩地,只留蘇過一個人生活,他們私底下都悄悄找蘇過談過,希望蘇過能自己選擇未來的生活。
可惜蘇過誰都不理,曾經(jīng)的一家三口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局面,父母各有各的生活,當兒子的誰都不麻煩,整天一個人混吃等死,就等十八歲成年的那天。
其實蘇過的膽子很小,之前一個人在自己家的時候,每當夜幕降臨,他就會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把室內所有的燈打開,挨個將窗戶關好,拉上窗簾,然后蒙上被子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睜著眼睛,聽著門外不知是風聲還是腳步聲的細微噪音,直到耗盡最后一點精力,才能入睡。
他的神經(jīng)衰弱也是這么來的。
這一切直到搬來這片工業(yè)區(qū)才有所好轉,如果繼續(xù)之前的生活,可能等不到自己成年,就先被送進精神病院了,他懷疑是房子有問題,房子不太吉利,所以才會帶來重重噩夢,只要逃離那個地方,壞東西就再也不會纏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