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宿命

　　刀刃上的血漬還隱約冒著熱氣，林溪雪湊近聞了聞，鐵銹味夾雜著一絲絲的腥甜，顯得鮮活無比。

　　此前在城門口，兩位差人巧立名目，搶走牛壯屯來的東海珍珠的那一刻，林溪雪便已起了殺心。

　　只不過礙于人多眼雜，她不好馬上動手，橫生枝節(jié)。

　　但她馬上想到了，這分光斷夜在青嶼山巔，因為阿鼻祭劍術(shù)強行吸收了那飛金破玄劍的劍靈，獲得了詭異能力——省略因果關(guān)系直接進行斬切。

　　此前她只用大殿的柱子試過，她也并不確定這能力是否有距離，或者其他某些方面的限制。

　　偏偏這兩個差人豬油蒙心，居然當(dāng)著自己的面，斂這不義之財，簡直就是趕著來給自己試刀的。

　　于是她將這兩名差人的容貌牢牢記下，待馬車走遠，便用分光斷夜將兩人盡數(shù)斬殺。

　　她冷笑一聲，正要將刀刃上的血污拭去，但卻有兩道暗紅色的流光被強行從空間的另一端撕扯了過來，融入了刀鞘。

　　見到這詭異的一幕，林溪雪暗自咂舌，原來這阿鼻祭劍術(shù)的觸發(fā)竟然也能無視距離。

　　待這暗紅色的流光再次被吞沒，林溪雪只覺得手中橫刀又重了幾分，此刻單手握持竟然已經(jīng)有些費力了。

　　她正打算將橫刀收回虛空，但忽然間，耳邊哀嚎聲，求饒聲，熊熊烈火炙烤聲，鐵水沸騰聲，鋼叉交擊的深沉的“鏘鏘”聲，一齊作響。

　　接著她仿佛聽到了鞭子在空中揮舞炸響，一道清麗女聲音仿佛在訓(xùn)誡什么。隨后群響畢絕，便連原本真實存在的馬蹄聲和車輪聲也都消失不見了。

　　她覺得身后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死死地盯著自己，渾身上下都沒來由的發(fā)毛，可身后明明是車廂壁。

　　她一時間也顧不得恐懼，更顧不得什么邪氣入體，當(dāng)即便用神識探查身后，但意外的是，什么都沒有。

　　她早已知道，自己的神識和白晴這些仙門弟子有所不同，能看到很多旁人看不到的東西。

　　現(xiàn)在連自己都看不到，難道只是我的錯覺？

　　不對，絕對不是錯覺，這種被某些東西凝視的感覺異常清晰，可無論如何查探，都找不到這東西存在的痕跡。

　　林溪雪回過頭，眼前明明就是車廂壁，什么都沒有，但她確實覺得有某種東西在和自己對視。

　　就好像是，這面車廂壁在和自己對視一般荒誕。

　　換做平常，這種從內(nèi)心最深處產(chǎn)生的驚懼感一定回讓她縮在墻角尋求安全感，但此刻卻是行不通，畢竟這視線根本無法被墻壁阻擋。

　　便在這時，牛壯忽然一扯韁繩，口中疾呼號子，兩匹馬登時拖車車廂向官道外竄了出去。

　　車廂內(nèi)的物件全都被慣性甩向一邊，林溪雪一時間也顧不得這種心中發(fā)毛的感覺，連忙抱起昏迷的許芷逸，防止她被甩飛出去。

　　結(jié)果這馬車急轉(zhuǎn)之后，忽然又是急剎，伴隨著馬兒的嘶鳴，又是一股巨力從背后猛推，林溪雪順勢向前踏出兩步，這才穩(wěn)住身形。

　　林溪雪心中的不安感更甚，這牛壯平日駕車向來平穩(wěn)，今日如何為何會如此魯莽，突然讓馬車沖出官道？

　　她撩開簾子，正要詢問牛壯，但眼前卻出現(xiàn)一隊浩浩湯湯的鐵騎，一路沿著官道奔襲而來。

　　牛壯方才慌忙駕車沖出官道，顯然是為了避讓這隊騎兵。

　　只見這群騎兵身披鐵甲，背負彎弓利槊，馬蹄揚起的塵埃染黃了半邊天，行進的速度極快，但陣型卻未曾松散，顯然受過嚴格的訓(xùn)練。

　　這些騎兵，明明個個都是銀槍亮甲，身上不曾有半點血污，但林溪雪卻莫名的嗅到了一股血腥氣，就仿佛鮮血的氣味已經(jīng)浸透了這群騎兵，無法褪去一般。

　　車軾上的牛壯見林溪雪掀起簾子，連忙把食指比在手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頗為緊張的樣子。

　　林溪雪微微點頭，示意自己已然知曉。

　　這鐵騎雖然聲勢浩大，隊伍也是極長，但由于行進速度極快，很快便化作一條黑線消失在視野之中，只留下漫天刺鼻的揚塵。

　　牛壯這才松了口氣，重新驅(qū)車前進。

　　林溪雪此刻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剛剛那種被人盯著得發(fā)毛的感覺，居然又離奇消失了。

　　她不禁皺了皺眉頭，這怪異視線來的離奇，消失得也無預(yù)兆，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但毫無疑問，這視線是在自己無視因果斬殺了兩名差人后出現(xiàn)的?？勺约荷洗螖財嘀拥臅r候，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難道說是因為柱子并非活物，而這兩名差人是活物，所以產(chǎn)生了什么不同尋常的變化？

　　可自己當(dāng)時不是也不小心劃傷了手指嗎，我不也是活物嗎？

　　想到這里，她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因為這件事情有兩種可能的解釋。

　　第一種解釋是，自己斬自己是特例，所以沒有發(fā)生這種異象。第二種解釋則是，自己已經(jīng)不是活物了。

　　確實，哪有活物脖子斷了還能自己接上的？哪有活物心臟不跳還不死的？

　　她之前就覺得自己的狀態(tài)和信梁城中見過的行尸很像，搞不好自己現(xiàn)在真的已經(jīng)不能算作是活物了。

　　她有些悲戚地笑了，但卻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釋然。

　　算了，無所謂了。

　　是死物也好，是活物也罷，總之不管我現(xiàn)在是什么，我的目的都不會改變，一定都是斬了天尊這個怪物。

　　一想到此，她忽然也不再害怕什么劍靈說的業(yè)力反噬了。吐出五煞陰雷圖，狂劍劍譜這些邪門獎勵的玉瓶到底是什么，她忽然也不想再深究了。

　　只要能斬了這個怪物，哪怕這玉瓶真的有問題，哪怕自己會被這玉瓶誘導(dǎo)，陷得越來越深也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嗎？你不是要答應(yīng)白晴，要為所有值得被拯救的人，建一個家嗎？”耳邊又響起了幻聽，只是這次和以往的蠱惑不同，竟然帶著些勸慰的意思。

　　“答應(yīng)她的事情我會做到，但這地方理應(yīng)是天底下所有值得被拯救的人的家，不會是，也不該是一個怪物的容身之所。”

　　“等我將一切都打點好，白晴不會再覺得無依無靠的時候，我就會離開?！?p>　　“畢竟，如果留我這樣一個怪物在家中，大家也會覺得不安吧?！?p>　　她緊緊攥住胸口的衣襟，但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冰冷的心臟早已不會繼續(xù)跳動了。

　　嗯，等一切都塵埃落定，自己默默離開，獨自面對天尊這種怪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