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玉壺清漏起微涼(一)
“小畜生,本王可是聽說你受傷了,怎么又過來了?”
剛走到門口,陸昭和就聽見一道囂張的聲音。她連忙走進去,就見到一個十三四的少年雙臂抱胸站在江玦跟前,少年面上是盛氣凌人的模樣,而江玦卻是嚇得雙腿打顫,微微張口說了句什么。
他聲音太小,陸昭和離他們太遠,便也聽不見。
不過陸昭和從魏清婉的記憶里得知,這少年是西夏的四皇子魏煦,生母是張貴妃,向來目中無人,除了張貴妃和崇慶帝,整個西夏,也沒人能夠治得住他。他也算得上是欺負江玦的二把手。
突然,魏煦拎起來江玦的領(lǐng)子,仿佛就要動手。
陸昭和見狀,連忙跑過去,“把他放下!”
魏煦聽見她這道聲音,連忙松開了江玦,撇頭看著她,不解地問道:“婉婉?”
陸昭和心思百轉(zhuǎn)千回,先皇后和張貴妃的關(guān)系很好,所以六公主和四皇子打小關(guān)系也不錯。
六公主對魏靜姝是不屑的,但魏煦是兄長,她不能像是對待魏靜姝那樣對待魏煦了。
陸昭和扯了扯魏煦的袖子道:“四哥哥,莊先生就要來了,你這時候動手,傳到了父皇和張娘娘那里,可又要受罰了。”
她這是在勸他不要對這小畜生動手?
魏煦不解,往常這種時候,婉婉可都是會跟著他一起教訓(xùn)這個小畜生的。今日這是怎么了?
況且父皇母妃也不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待這個小畜生的,可也沒有理會。
不等他細想,人就被陸昭和摁在位子上了,“不是……我……”
他現(xiàn)下是被按在最前面,而他原本是和江玦一起坐在最后面的。
陸昭和看他坐好了,就照著自己原本的記憶坐到了屬于自己的位子上了。
沒多久,莊先生就進來了。
莊先生是個蓄著胡子的老頭,臉也有點黑,不過還好。他面容又極其嚴肅,手中拿著書,教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個古板的教書先生。
課上講的是《資治通鑒》。陸昭和打了個呵欠,這都是她上輩子學(xué)過的,反正她可是什么都會,再聽這老頭講,也挺沒意思的。
想到這,她就撇頭看向了后面坐著的江玦。
少年郎端端正正地聽著上首的先生講課,看起來十足乖巧。比起來前世那個喜怒無常的帝王和今生總是故作膽怯的質(zhì)子都要順眼多了。
突然,坐在江玦身邊的少年拿起來筆垂首寫著什么。江玦卻仍無動作,雙眼注視著前方喋喋不休的老頭。
陸昭和這才注意到,江玦并沒有筆。
陸昭和瞪大了眼睛,狗皇帝沒筆,那他可怎么寫字。
突然,袖子被人扯了扯,陸昭和轉(zhuǎn)過頭就見到身旁的小姑娘沖著她努努嘴。
“有事嗎?”陸昭和疑惑地看著她。
“六公主!”暴怒的聲音再次傳到了耳邊,陸昭和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看著滿臉怒意的莊先生,她吞了口唾沫,“先……先生?!?p> 莊先生冷哼一聲,他下巴上的胡子也跟著動了一下,“看什么呢?”
陸昭和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沒什么?!?p> 天底下的教書先生還真是一個樣。六公主的記憶告訴她,這莊先生責(zé)罰她的次數(shù)也不少。六公主性格刁蠻,起初根本就不服從管教。莊先生就告到崇慶帝跟前了。雖說崇慶帝向來是極其疼愛六公主的,但他在課業(yè)上卻從來不順著六公主。
久而久之,天不怕地不怕的六公主就怕上了迂腐古板的莊先生。
“殿下,容臣問您一個問題?!?p> 陸昭和:“您……言重了?!?p> 往日里六公主也不是沒被他抓到過,只是小公主嘴上說著錯,眼睛里也是透著不服氣的倔強,像是如今這樣恭恭敬敬的模樣還是頭一次。
“武帝輪臺罪己詔中,桑弘羊同丞相以及御史所上奏的內(nèi)容是什么?請殿下作答?!?p> 陸昭和抿了抿唇,這問題她倒是能答得出。只是這問題是今日新講的,若是六公主在此,還不一定能不能答得出呢。她若是真回答了這問題,難免會惹人懷疑。
這老頭就是想給她難堪呢。
“輪臺東……溉……”她說著話,眼睛又往下瞟,試圖能夠看到書上的東西。
“勞煩殿下回去之后將此篇抄十遍,明早交給臣。”莊先生說著,又示意她坐下。
陸昭和連忙坐下了。
堂上又響起來了講課的聲音,陸昭和坐下來卻是想著江玦沒有筆的事情。這又是個示好的好機會。
她想著,嘴角勾起來了一抹笑意。
終于熬到下課,陸昭和拿起來自己桌案上的狼毫就走往江玦的桌案前走去了。
“啪!”
她把筆扔到了江玦的桌案上,一張小臉上帶了一絲嫌棄的意味:“本宮不想要了,給你吧?!?p> 江玦拿起來這根狼毫,這狼毫看起來還是嶄新的模樣,可想而知,嬌貴的小公主壓根沒用過幾次呢。
這樣輕易地不要,是因為得到了更好的?
還是說,她就是有意給他的?
不可能。江玦立馬否定了這荒唐的想法,怎么可能。她就是覺得他低賤,才拿支狼毫來羞辱他。
不想要的東西就應(yīng)該配他這樣的賤人,不對嗎?
就算不是為了這個,也定是給他下套呢。
方才上課時,她一直盯著他看,定是在想怎么羞辱他呢。
對,就是這樣,所以這狼毫,他才不能要呢。
“多謝殿下,但無功不受祿,銜青不能要。”他站起身來,雙手托著狼毫就要還給她。
陸昭和面上露出一抹惱怒,嬌喝道:“本宮給你的東西你還敢不收?”
少女一副驕矜的模樣,滿臉寫著“你不要我就打你”幾個字。
江玦托著狼毫的手顫抖了一下,狼毫滾落在地上了。
陸昭和彎腰撿起來狼毫放在他手中,故意放狠話:“敢不收,本宮打死你!”
少年無辜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怯懦,他點頭如搗蒜,小聲道:“銜青知……知道了?!?p> 陸昭和面上得意一笑,轉(zhuǎn)身正準(zhǔn)備回去,腦袋卻不小心撞到了身后人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