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禍起蕭家
那天打發(fā)走了垂頭喪氣的王三花,姜鈺便潛心在迎仙觀修煉起來。
這迎仙觀屬實(shí)是個好地方,雖不及海棠香國與銜云山這樣的世外之地,但靈炁濃郁,又在洪溪山上,十分清凈。
也許是得了小師叔蕭三演的吩咐,近來無人來打擾姜鈺。
除了見過她露了手的王三花。
這小子總是借著送飯的名頭過來找姜鈺瞎侃,若不是見他問的都是修煉的問題,姜鈺可能早就將他打出去了。
丹田下的陰幡兒一手拍著在隔壁裹成繭一樣進(jìn)階中的羅剎鳥,看見姜鈺愁的緊皺著眉頭,笑的跌坐在了游仙錄里。
【你這個丫頭也有今天,咋滴,人家來請教你,你還想趕人出去?】
姜鈺十分無奈:【我倒是想趕他出去,但我踩在人迎仙觀的地界,要真這樣做,豈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王三花這小哥靈炁充沛,想來實(shí)力不俗,想要跟你請教,還不如跟你動手打一次。】
姜鈺嘆了一口氣,中斷了修煉伸了個懶腰。
地龍燒的整個房間暖烘烘,她起身將窗戶推開,臺階下的雪早已打掃干凈,姜鈺抬眼望去,一張笑嘻嘻的臉湊了過來。
“姜居士,你早啊?!?p> 又來了……
姜鈺剛想關(guān)上窗戶,王三花猛地伸手?jǐn)r她,被狠狠夾了一下!
“姜居士等等!……啊!”
姜鈺聽見他的驚呼,頓了一下又將窗戶推開。
“姜居士,我,我不是來請教問題的?!蓖跞ㄌ鄣凝b牙咧嘴,額頭上青筋暴跳,又不敢說什么,只能緊緊按住自己的手,“我是想來告知姜居士,小師叔出關(guān)了,咱們可以出發(fā)去臨安城了。”
哦?終于要走了?
姜鈺在窗邊用手托著腮,笑瞇瞇道:“那可太好了,今日便出發(fā)?”
“正是正是?!?p> 王三花吹了吹紅腫的手掌,尷尬一笑:“小師叔一出關(guān)就立馬將事情吩咐下來,此次前去蕭家動身者并不多,小師叔一個,他帶了兩位師侄,還有我一個,再就是姜居士你了。”
“小師叔那頭已經(jīng)備好,姜居士要是準(zhǔn)備好了,咱們就能出發(fā)了。”
姜鈺點(diǎn)了點(diǎn)頭。
“行,等我拿一下刀,這就來?!?p> 登仙放在床榻上,姜鈺回身去拿,陰幡兒忽然出聲:【小丫頭,蕭家鬧出這么大動靜,請來迎仙觀的人就這么幾個,不正常啊?!?p> 【不正常才是正常。】
姜鈺將登仙往身上一背:【這么大一個世家,不會把指望壓在一個入世的門派身上,必定會有后手?!?p> 【我并不指望迎仙觀這幾人能起什么作用,只要能讓我進(jìn)去蕭家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自己就能做了。】
陰幡兒哼哼一聲:【也是,你這么狡猾,單打獨(dú)斗又滑不溜手,不然俺也不會被收到這游仙錄里面來?!?p> 姜鈺將門推開,王三花正著急往里探頭,被抓了個正著。
“走吧?!?p> 洪溪山上又飄起了小雪,從廂房出來到了迎仙觀的大門,遠(yuǎn)遠(yuǎn)聽見幾聲鶴啼,姜鈺將斗笠再戴上,抬頭看見站在門口的蕭三演。
青年梳著整齊的發(fā)髻,穿著一身暗灰色松鶴冬袍,十分低調(diào),身旁帶著兩個將將及他肩高的童子,一人背著包袱,一人抱著拂塵,皆是身著青衣,靜靜的跟隨在他的后面。
“蕭道長。”
蕭三演回頭笑了笑,碧色的雙眼宛如幽深潭水。
兩人打過招呼,一行人便上了路。
洪溪山不算的高,幾人又騎上了馬,不過兩炷香便到了山腳,再往臨安去,也不過兩個時辰。
還未過未時,就瞧見了臨安城的影子。
蕭三演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抬了抬手,一行人速度慢了下來。
姜鈺勒馬,呼出一大口白煙,寒風(fēng)裹挾著濕氣吹拂著大氅上的絨毛,她眨了眨眼,眼睫上也掛上了些細(xì)霜。
原是城門處站著不少人,還有幾輛雕著麒麟瑞獸的馬車停在那處。
臨安五家,蕭氏。
“郎君!您可算是下山了!”
為首的中年男人見到慢下來的馬匹,臉上一喜,顧不得腳下的積雪,趕忙跑上前來。
蕭三演翻身下馬,對著來者一禮:“林先生不必如此,家中突發(fā)此事,潛?dān)Q自當(dāng)為家族分憂?!?p> 男人滿目激動上下打量著他,口中直念著好,用力拍打了幾下他的肩頭。
“你的修為又精進(jìn)了,有潛?dān)Q你在,蕭家還能再長盛百年!”他的目光移向蕭三演的身后,看見了王三花和姜鈺等人。
“這是……王家的?”
蕭三演簡單介紹了一下:“這是我?guī)熤?,王家十一郎,小字臨淵,號三花。這兩位是我座下的小童,巽風(fēng),震木,至于這位……”
姜鈺笑瞇瞇的看著他指向自己的手頓了頓,主動行了一禮道:“見過林先生,晚輩姜鈺來自蜀中銜云山登仙閣,此次厚著臉皮跟著蕭道長來蕭家,實(shí)在是打攪了?!?p> 林先生疑惑的看向蕭三演,他卻不動聲色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我們清早下山,冰天雪地的,還是先讓客人和我?guī)熤兜茏訋兹松像R車歇息吧?!?p> 林先生一拍腦門,趕忙招呼過來跟隨而來的家丁,自己快步上前牽上了蕭三演的馬,笑著邀幾人上馬車。
“怪我,都怪我,還讓幾位在這城門口受凍,快,快上車,咱們回去再慢慢聊?!?p> 一掀簾子,姜鈺愣了愣。
車?yán)锟臻g很大,她還是頭一次見到能將軟榻書案都放置在其中的馬車,車中還有侍女伺候著暖烘烘的銀絲炭,炭上撒了香料,點(diǎn)點(diǎn)荔枝暖香逸散開來將外界的寒冷隔絕。
有侍女上前跪坐到她腳下,恭敬道:“還請娘子和幾位郎君卸下大氅和雜物,車中溫了姜絲黃酒,給諸位暖暖身子?!?p> 王三花從善如流,將大氅解下,遞了過去,姜鈺瞧著他做事,有樣學(xué)樣也將大氅解了下來。
她摘下斗笠,聞著暖香,感覺身上寒氣一并散了去,松快了不少。
王三花看出姜鈺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連坐下榻的動作都有些僵硬,他忍不住笑道:“姜居士,不如喝點(diǎn)酒暖一暖?”
姜鈺點(diǎn)點(diǎn)頭,端起面前矮案上的酒盞。
酒色橙黃,撒了細(xì)細(xì)的桂花,其中并沒有姜絲,但輕嗅,能聞出微辣的姜味。
一口飲下,喉頭只感覺到綿長的暖意,隨即四肢也感覺到暖流上涌。
好酒。
姜鈺松懈了不少,撐著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胡亂想著。
這頭給客人準(zhǔn)備的已經(jīng)是如此隆重,想來蕭家迎接自家人的準(zhǔn)備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林先生替蕭三演打了簾子,兩人進(jìn)了車?yán)?,卻并無暖意。
同樣的矮案軟塌,桌上卻堆了幾張信箋。
瞧著蕭三演臉上并無不滿之意,林先生松了一口氣。
蕭家這位少家主,常年在觀中清修,最是不喜奢華一套,若是像給客人那樣準(zhǔn)備,保不準(zhǔn)就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蕭三演坐在軟榻上,伸手拿起信箋看了起來,眉頭皺了起來。
半晌,他才開口詢問。
“爺爺?shù)那闆r又加重了?”
林先生聽到他問家主的事情,臉色也沉重了下來。
“家主…他已經(jīng)不能出門了,白日里閉著陽光,吩咐人將窗戶全部封上了,也不允許外人靠近,只有等到夜里,他才能走出來?!?p> “若只是避光也倒是還好,但家主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現(xiàn)癔癥的情況了。”林先生嘆了一口氣,“接連兩日,他都說見到家中有陰靈不散,說是邪祟。按說癔癥的話,請來的孫大夫幾服藥下去也能好些,但孫大夫卻說家主并不是癔癥……”
他手指輕輕叩在桌上:“邪祟?陰靈?”
“是,一開始孫大夫說不是癔癥的時候,我們便推測是邪祟,但族中派遣來的人卻莫名失蹤了,包括還有一名揭榜的蜀中來的修行者……”
他動作頓了頓,想起了姜鈺說的事情。
是的,這個也許就是那她要找的人。
蕭三演沉思著,林先生的話卻沒有斷:“郎君,蕭氏不可長久沒有家主,此次請你下山,一個是為了家主,另一個,也是為了穩(wěn)定蕭家的局面,二房三房那邊近來動作可不少,尤其是二房,他們最近和白家那位娘子走的很近?!?p> 二房向來不管俗事,怎么會和白家走這么近?
白家,白岫。
那位臨安雙姝,板上釘釘?shù)男茄茏谛侵鳌?p> “他們……他們說郎君你不一定能治好家主,擅自做主請了白家那位娘子過來,郎君你……”
蕭三演揉了揉眉心,揮了揮手,林先生見狀,只好坐下不再言。
入了城,外頭卻風(fēng)雪更勝,吹打著簾子噼啪作響。
陰沉的天色似乎預(yù)示著什么,壓在他心頭沉沉喘不上氣。
他直覺,蕭家這次的禍?zhǔn)拢⒉缓唵巍?p> 但不管什么樣的事情,也總得見上一見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