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距離韓陽的英雄救美已經(jīng)過去20多天,薛梨經(jīng)過了漫長的不安期待以及釋懷。她以為,他回來是為她,是個例外,可是她忘記了他是韓陽,他才是那個個例外。她人生中飛蛾撲火唯一的例外。
例外的人生第一次最大的謊言,例外的傷害了路北,例外的可以潑皮無奈當(dāng)個小混混,例外的做了很多次壞孩子,例外的……用功學(xué)習(xí)起來。
那個顯示本地來電的電話響起來的時候,薛梨正在無限回憶她的例外,回憶這件事實在是一門學(xué)問,弄不好的話傷跟傷本。其實薛梨是不太接陌生電話,可是她老氣的步步高翻蓋一直閃著五彩的黎光。
就那么一直閃一直閃,薛梨的眼都花了,沒有歌只是震動。
樂此不疲不閑勞累。薛梨最終還是猶豫著拿起了手機,小心翼翼的喂了一聲。
“薛梨,你敢不接我電話?”
薛梨捂住嘴,險些哭出來。她的記憶回到了兩年之前,一樣的燥熱,一樣的霸道語氣,像極了那段他們回不去的以前。
“薛梨?”
“嗯?”薛梨收住泛濫的情緒,可是他的下一句話卻讓她真的掉了一滴淚,啪嗒一下滴在被單上,迅速暈開一朵水花。他語氣不善,卻字字鏗鏘。“你不會哭了吧?!?p> 薛梨呵呵的笑,連忙撇清,韓陽也不追究,電話那邊他的眉頭卻揪成了一團草。
“你出來,老地方我等你?!?p> 她打算說什么,電話卻嘟的一聲掛斷了,薛梨拿下手機,盯著門口苦笑。怎么還是那么霸道。
和薛媽媽撒謊的時候,薛梨正在門口套運動鞋,準備出門,這兩年,隨著她的改變,去哪兒見什么人做什么,父母不會再懷疑,也不會再歇嘶竭里的攔著她,為她急白了發(fā)。
她看了一眼燈光下對她笑的暖暖的母親,最后還是開了門走出去,奔赴一場久違的約會。
在街口的黃桷樹下,早已新開了一家奶茶店,溫馨唯美的裝潢,旁邊那一家小小的水吧顯得有些不堪重負。
薛梨走進店里的時候,店主似是驚訝的看了一眼她,然后對著韓陽努努嘴。薛梨只有回了她一個笑,這阿姨,還是一如既往的充斥著八卦的氣息。
韓陽是一路看著薛梨走進來的,其實在她站在門口發(fā)呆的時候,他已經(jīng)看到她了,她穿著干凈的運動裝,小小的臉上一片安詳,然后他也看見了老板娘的詫異和她的尷尬。也難怪,老板娘會詫異,她現(xiàn)在,實在乖巧的像個三好學(xué)生。
薛梨來的路上想過他們在一起喝奶茶的場景,她怕自己會喝不下。事實上當(dāng)她面前擺上那杯冰巧克力奶茶的時候,她無限舒暢的一直在喝。
韓陽一直在看她,時間就那么一直一直點點流淌,看她無奈瞟他的小眼神,默默攪珍珠的咬牙切齒,時不時還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你的手機……”
“喔。這個啊。”薛梨咬著吸管搖了搖手中的‘小復(fù)古’,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你送的嘛?!?p> “你還留著。”看韓陽眼里閃過的一絲亮光,薛梨有些不忍。
“家里這兩年沒錢,從前太不聽話了,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懂事一些的好。不像你。”
最后一句話,薛梨說的很諷刺,韓陽忍不住想要辨白,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有說。
“不早了,我送你回家?!?p> 薛梨想要咆哮,他這么晚叫她出來就只是喝杯奶茶?真是很氣人。
在老板娘閃亮的眼神和下次再來的招呼聲中,薛梨和韓陽并肩走出了這條長長的巷子。薛梨原本是不想讓他送她回家的,可是今天許多事,都和時光里某些片段重合相交,讓她想伸手抓住一些細小的碎片。
依舊是那條鄉(xiāng)村路,依舊閃爍的星伴著清香和蛙鳴。
“你爸爸媽媽……還好嗎?!?p> “嗯,還好?!毖嫖艘淮罂跉猓瑵瓭淅?,頓時頭腦都清醒不少。
薛梨停下腳步,第一次抬頭看他,他好高,薛梨努力地抬頭好像都還夠不到他?!熬偷竭@里……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p> “薛梨。”他叫她。
“嗯?”她回神。
“你恨我嗎?!彼麊枺缓笤僬f“我是恨你的?!?p> 薛梨看著他笑,眉眼彎彎,卻沒有說話。他恨她啊,是啊,他是該恨她的,連她自己都恨自己,是她生生的把他逼走了,然后……
“嗯,我走了,可能我是不該回來的,我要回去了,高考一過。你……好好照顧自己?!?p> 他轉(zhuǎn)身走了,后半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不敢再看一眼薛梨。
可是如果他轉(zhuǎn)過去看一眼,他就會發(fā)現(xiàn)少女眼里早已霧氣繚繞,在他轉(zhuǎn)身那一刻啪嗒一聲有什么掉到地上碎掉的聲音。他越走越遠,寬闊的肩膀滯懈的脊梁,薛梨看著看著,想要伸手,卻沒有力氣再抬起來。
“梨子?!?p> 薛梨不轉(zhuǎn)身。卻努力扯出一個笑。
路北有些于心不忍,這個丫頭,口是心非卻掩飾得很好,難怪‘他’會看不出來。路北伸手,把她微涼的身子攬進懷里。“值得嗎?!逼鋵嵥雴柕牟皇沁@一句,其實他也是個口是心非的高手,其實他想問的是為什么你愛的那個人不是我。
薛梨吸吸鼻子,抬起頭,臉上卻沒有一點淚意,還在笑著。路北想,她真的是很殘忍。
“有什么值得與不值得,生活不就是這樣過?!?p> “那你為什么去A市,你的志愿表?!?p> 路北成功的讓薛梨的腳步一滯,她轉(zhuǎn)過頭很平靜的再問,“你為什么知道?!?p> “偶然看見?!彼粫嬖V她,他的初衷是想跟著她的志愿走的,可是A市,滿懷著她的夢想,卻是他的不幸。
薛梨沒有再說話,一直到路北把她送到五樓轉(zhuǎn)身準備下三樓的時候,薛梨終于開口,那一句話,成功的讓路北釋然,他想,他終于不用再這么難過。
04
時間像流沙,一指縫隙中悄然溜走,高考,終于還是來了。薛媽媽為此還帶著薛梨去了市里最大的廟宇,拜了文曲星。薛梨盯著那尊紅色的雕像,默默的許了個愿望,然后嗤的一聲笑了,薛媽媽連忙去瞪她,心想著這死孩子。
在學(xué)校里,已經(jīng)很少會碰到韓陽,或許是無意的,薛梨聽說二樓那個帥哥突然變得很用功,只是聽見閨蜜說他是不是要出國啊的時候,她的筆尖戳到了薄薄的卷子,轉(zhuǎn)瞬暈開一大灘墨跡。
薛梨不再坐路北的車回家,到了晚上就一個人抱著書在小路上走,伴著蛙鳴背單詞,背題型,還能在腦中過一遍數(shù)學(xué)方程式。
高考那一天,薛梨吃了媽媽的愛心早餐,雄赳赳的上了考場,朋友們都猜薛梨發(fā)揮的怎么樣,可是她不說,也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
考完最后一堂,班上組織了散伙飯,在梧桐街最大的自助餐廳,為什么是自助餐呢?當(dāng)然對于一群苦了半年不止的孩子來說,吃什么都不如自助餐來的劃算。
果然到最后,老板娘坐在隔壁桌一臉心痛的張望,對著又去拿酒的胖子一臉慈愛。“帥哥還喝呢?”
薛梨混在一群吆喝的起勁的男女中間,時隔兩年再次拿起了酒瓶,不算正的啤酒澀澀的苦,班長組織著,兩桌人站起來舉瓶碰杯,在許多個酒瓶中間,薛梨看見了門口走進來的韓陽。
當(dāng)然,是和他們班一起來的,可是薛梨在想,這么多家火鍋店中餐店,他們怎么也能選到這兒來。難道這是緣分,薛梨灌了一大口酒下肚,嘴里慘淡的已經(jīng)沒有味道,在人聲吵雜的店里,他還能從眾多個聲音聽出韓陽的名字。她聽見是女聲,在叫“韓陽坐這里”。
一只手抓住了她再去拿酒瓶的手,在這個舒暢的日子里,也沒人察覺到一向不喝酒的薛梨,已經(jīng)默默的搬空了她面前的酒瓶。
薛梨想,終于結(jié)束了呀,終于畢業(yè)了呀。她掙脫掉路北的手,嘻嘻的笑,吆喝著路北你也喝呀喝呀。路北猶豫了一下,拿起酒和她碰杯,干了。其實薛梨不記得他不喝酒,這也是沒事的吧。一轉(zhuǎn)頭,路北對上了韓陽的視線,他舉杯,再看了一眼薛梨。
在火鍋店旁邊公園的長凳上,兩個男孩視線都糾結(jié)在玻璃窗里那個喝的臉蛋紅紅的少女臉上,那是一個不美麗卻又很漂亮的女孩子。
“決定了嗎?”韓陽問。對路北,他有著深深的感激和濃濃的虧欠。
“是啊,這么好的機會,我怎么不抓住?!边@么好的機會能逃離,再也不見。
韓陽舉杯和他相碰,易拉罐發(fā)出沉悶的碰撞聲,他們相視一笑。今晚的星星,很美啊。
通知書下來的那一天,薛梨和媽媽在大院里擇菜,合著一大群姑嬸婆子談笑風(fēng)聲,薛梨拿著A大的通知書,終于還是露出個笑容,薛媽媽在道賀聲中,一時百感交集,只是伸手捏了捏薛梨的手,母女相視一笑。
A大很好很出名,薛梨半路用功也沒有指望考上,所以一直都放著沒有查成績,只想著等通知書,考到哪一個她就去哪里,緣分和命運這種事,有時候不能靠人力,可是啊,她還是考上了呢。
和薛梨通知書一起下來的,還有路北的通知書,大紅燙金的封面。不同于薛梨,路北是從小扎下的好基礎(chǔ),原來要出國的不是韓陽,是路北,保送。說起韓陽,聚餐那一面以后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聽說他回家了,聽說他考的不錯,聽說,總是道聽途說。
送路北的那一天很晴朗,天空中浮著大片大片柔軟的云,卻意外的涼爽。院子里幾乎說得上話的都出來送他,薛梨只是在旁邊拎著路北的包看著他們笑,這陣勢,古時候送狀元也不過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告別了叔嬸,送路北去機場的只有他的父母,當(dāng)然,還有一個一直抱著他的包不撒手的薛梨,在機場,當(dāng)著路爸爸路媽媽的面,路北最后一次抱了抱薛梨,淺淺的擁抱,卻用了許多力氣。薛梨一直淡淡的看著他笑,囑咐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是當(dāng)路北過了安檢再也看不見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撲倒在路媽媽的懷里。她無聲的念著,就像之前那個夜里,讓路北釋然又心碎一樣。
對不起路北,真的真的對不起。
05
報道那一天,薛梨一個人坐上了去A市的火車,斑駁閃過的樹影卻讓她的心無比的平靜。
宿舍八個人,兩個本地的還有一個竟然和薛梨一個學(xué)校,女生的友情,聊聊帥哥就迅速火熱?!皣啠孀幽阒绬?,我們學(xué)校那個韓陽啊,他也在這個學(xué)校和我們一屆的耶……哎呀就是那個看起來酷酷的富二代,據(jù)說是作為體育生保送的,嘖嘖,以后眼福有了……噯,梨子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p> 薛梨的聽力暫時停留在這里。半晌捏了這聒噪姑娘的臉,卻決定以后和她做朋友了。
在不久的入學(xué)大會上,薛梨看著向她走近的韓陽,挽著聒噪姑娘,只是一味的笑。她轉(zhuǎn)過頭對正在犯花癡的人說“看,他在吸光。”
薛梨順理成章的和韓陽在一起了。不管從前有什么,不管以后還會發(fā)生什么,她不知道的是韓陽每次抱著她的時候,看著她頭頂?shù)难酃?,總是滿滿心疼和自責(zé)。
她以為韓陽不知道,當(dāng)初她和路北在一起是為了逼他離開,當(dāng)初拿他媽媽的錢只是因為她爸爸快死了,她以為韓陽不知道她所有的用功都是為了到A市,因為他在A市。
可是韓陽什么都知道,她已經(jīng)過世的父親,她后肩依舊鮮明的紋身,還有他們那個,還未成型便已經(jīng)不在的孩子。每一條,都讓他在無數(shù)個夜里從夢中驚醒,然后自責(zé),他有什么資格,恨她??墒沁€好,她現(xiàn)在在他身邊。
睡夢中的薛梨嘟囔一聲,啪的一巴掌摔上韓陽的臉,他卻樂呵呵的笑了,在寂靜的夜里,回蕩的有些嚇人。
我曾經(jīng)以為放手很好,我把你托付給時光,他答應(yīng)我好好照顧你,可是時光他是個騙子,只有你在我身邊,我夜夜才能安心.
作者有話說:清風(fēng)入帳,愿好夢入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