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擺了一地的箱籠珠玉，趙豐年一時不知該如何下腳。
驚風(fēng)挪開擋住路的箱籠。
“已經(jīng)清點完畢，禮單在桌上，是收進庫里，還是怎么著?！?p> 宋時渺剛好進屋，不等趙豐年接話，便嚷嚷起來。
“入什么庫，府上有庫嗎？
這是聘禮，要送到新娘子府上去的。
一群大老粗，一個明白人也沒有?！?p> 話落抓起桌上的禮單細看，對趙豐年說道。
“你這叔父不小氣，置辦的還算齊全。
別磨蹭了，快叫人送到相府去，面上總要過的去?！?p> 趙豐年也不搭理他，只是看著手里的文牒臉色越來越黑。
這是皇帝的手書，不算什么正規(guī)文件。
用的也是叔父對自家侄兒的口吻。
前半部分將趙豐年夸贊了一番，數(shù)了數(shù)他在北境立下的功勛。
當(dāng)然也沒忘了提點他不要太過傲氣，不把他這個叔父放在眼里。
趙豐年之所以臉黑，是因為皇帝提了他的父母。
他父親是當(dāng)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哥哥。
若不是娶了皇室不愿接納的妻子，如今坐在大位上的，該是趙豐年的父親才對。
即便他父親已經(jīng)離世多年，圣上還是對那個什么都比他強的哥哥心生忌憚。
手書的后半，寫著相府嫡女的八字，與納吉時合好的姻緣。
看著那兩行朱筆圈出的小子，趙豐年只想冷笑。
“長長久久，天作之合?！?p> 撇下屋里等著他答復(fù)的兩人，一言不發(fā)的出門去了。
宋時渺拿起趙豐年扔下的手書。
“這不是挺好嗎，又鬧什么脾氣?！?p> 轉(zhuǎn)頭對驚風(fēng)說道：“別愣著了，去喊兩個人來，把聘禮送到丞相府去?！?p> 驚風(fēng)有些不大舍得，這些東西換成銀子，能買不少糧食軍需。
“將軍沒說，要不先留著?！?p> “留什么留，這是在京都，又不是在北境，那能由著他的性子來?！?p> 話落朝還未走出院子的趙豐年喊道。
“趙豐年，你給個話?！?p> “隨便?！睈瀽灥穆曇魝鱽?，宋時渺得意的朝驚風(fēng)抬了抬下巴。
“動起來吧，別耽誤時間?！?p> 院里的小孩見趙豐年要走，小炮彈一樣沖了過去。
被小六一把揪住脖頸提溜起來。
見趙豐年黑著臉，也不敢問要如何處理這小子。
宋時渺使喚著幾個壯漢，吹吹打打的將聘禮送去丞相府。
一路上惹了不少人圍觀。
“怎么這時辰往人府上送聘禮，天都要黑了，也不怕陰氣重?！?p> “誰說不是呢，你瞧瞧抬箱籠的那些漢子，兇神惡煞怪嚇人的?！?p> “這相府的小姐也命苦，攤上這么個夫君，趕上鬼王娶親了?！?p> “哎~你們還不知道吧，那相府的小姐也不是啥好命格?！?p> “快具體說說?！?p> 街頭巷尾的閑人湊做一堆，八卦著他們自以為知道的高門隱秘，臉上笑的猥瑣。
蔣淮顯然沒料到，寧王府會來送聘禮。
自從圣上定下這門親事，他就只聽從圣上的安排。
根本沒把婚禮的主角放在心上過。
這是圣上交代給他的任務(wù)，與旁人無關(guān)。
蔣淮是懂得審時度勢的。
按理說他這個文官之首，與大嵐名聲在外的武將聯(lián)姻。
在朝堂上無論是聲望還是地位都要再上一個臺階。
但蔣淮看的通透，圣上想要的，是寧王手里的虎符，和北境的兵權(quán)。
并沒有對寧王這個親侄子付出什么真心。
再有北境離京都太遠，相府也借不到什么力。
寧王在京都也沒有勢力人脈，又是那樣一個人厭狗嫌的主，對相府根本沒什么幫助。
他只要好好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務(wù)就好。
只要相府不出錯，寧王府有什么動靜與他無關(guān)。
花廳里，蔣淮笑瞇瞇的接過宋時渺遞來的禮單。
“宋先生怎會替寧王府來送聘禮?！?p> 宋時渺客氣又不失莊嚴(yán)，少了幾分平時的頑劣，將茶杯輕輕放在桌上。
“業(yè)務(wù)范圍之內(nèi)，受人所托而已。
婚禮結(jié)束前，少不得還要來府上叨擾?！?p> 蔣淮笑著起身：“有宋先生替寧王操持那就再好不過了。
一起去喝一杯如何，今日我還請了你們云良閣的樂師來府上表演?！?p> 這明顯是送客的意思。
宋時渺禮數(shù)做到了，也不想在這里多待。
看著人模狗樣的相爺，他心里就不大舒服。
“不必了，還得去寧王府回事，相爺請便吧?！?p> 蔣淮昂首，慢步走出花廳。
“懷玉，你替我送送?！?p> 相府里燈火通明，絲竹聲陣陣，即便此時已經(jīng)天黑，還是有人帶著禮物登門道喜。
這是圣上給的體面，整個京都，想與相府交好的人，都上趕著來沾這份體面。
幾個十五六的女孩子偷偷離了宴席，溜進偏院的花園里散熱消暑。
沒了家里大人的看管，便活撥起來，嘰嘰喳喳的說笑不停。
蔣瑞云雖得蔣淮喜愛，但畢竟是個庶女。
她一心想打入京都的貴女圈子，卻屢屢遭到排擠。
一早就盯著幾位貴女，也悄悄跟著她們來了院子。
吩咐下人取來瓜果點心，巴結(jié)討好的模樣讓人有些厭煩。
“蔣瑞云，聽說你長姐才被接回府里不久，她是個什么樣的人，你與我們說說?！?p> 蔣瑞云心頭一喜，這些貴女終于肯正眼瞧她了。
找了個石凳坐下，眉眼亂飛的說道。
“不過是個養(yǎng)在莊子上的野丫頭，又黑又瘦，還不懂規(guī)矩。
你們還不知道吧，她是克親克貴的賤命，所以才被送去莊子上的?！?p> 爆出這樣的猛料，蔣瑞云卻沒等來贊許或附和的聲音。
貴女們?nèi)嫁D(zhuǎn)過頭去，再不看她。
或低頭小聲交談，或假裝沒聽見似的吃瓜果。
蔣瑞云有些急了，提高了聲音。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nèi)羰遣恍?，可以問問我家府里的下人?！?p> 亭子的一角傳來好聽的聲音。
“上不得臺面的東西，這樣的話也能拿出來與外人說嗎。
還是說，小娘養(yǎng)的都這般沒臉沒皮?！?p> 坐在她旁邊的姑娘接了話：“她與你那庶妹倒是志趣相投，都喜歡敗壞自家嫡長姐的名聲?！?p> 幾個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起來。
沒有指名道姓，卻句句都在數(shù)落蔣瑞云的不識大體和小家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