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年(3)
“其實當(dāng)時我就意識到我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不過我毫不在意,只要不鬧到我爺爺奶奶面前就行,姐姐,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好恨,恨我自己,恨我爺爺奶奶,恨所有人,更恨這個世界,我不知道為什么要讓我如此不公,既然如此,為什么要讓我出現(xiàn),我明明已經(jīng)做到極限了,他們欺負(fù)我數(shù)幾年,我為了避免和他們有激烈沖突,造成不可挽回的悔恨,一直不出聲??墒撬麄兙褪菒喝耍骰位蔚膼喝?!”吳歲安說到這里,眼眶發(fā)紅,渾身激動到顫抖。
忘憂嘆了口氣,荀子雖是儒學(xué)派人,但是他卻稱“人之初,性本惡”,明明儒學(xué)崇仁禮之德。
吳歲安緩緩的從地上爬起來,動作機(jī)械的把書包打干凈,但是有些傷害一旦發(fā)生了,無論怎么拍打都無濟(jì)于事,這時,有個人走了過來:“給,這是濕巾,你可以用這個擦,也許能擦下來。”
吳歲安抬頭看向說話的人,他認(rèn)識這個人,他們學(xué)校的第一名,從上學(xué)期轉(zhuǎn)來之后,這個第一名便會在學(xué)校演講。
如今,吳歲安很久沒有感受到同窗下的溫暖,也許久未感受到看向他時是正常的眼神,這讓吳歲安有些惶恐,捏著書包一角,低著頭沒有說話。
那人見吳歲安一直不說話,直接蹲下身用濕巾幫忙擦?xí)系哪_印,一邊擦,一邊說道:“你為什么不告訴老師,或者告訴你的家長,你這樣,他們會越來越猖狂的?!?p> 吳歲安沒有出聲,突如其來的溫暖,讓他不敢伸出那一腳。
“你為什么不說話呢?對了,我叫楊善,你叫什么?”楊善仔細(xì)的把書包上的灰塵擦干凈,抬起頭看向依然低著頭的吳歲安,吳歲安這個視角正好看到楊善的笑臉,宛如一道光沖破漫天的黑暗直沖他的心窩。
吳歲安想到什么一把將書包奪了過來,有些結(jié)巴的說道:“你你你我不能和你說話?!?p> 說罷,便直接跑了,留下一臉意外的楊善。
吳歲安拿著書包跑到一個小湖邊,從書包掏出一沓衛(wèi)生紙,沾了點水,開始擦?xí)线€未擦完的痕跡,書包擦完之后,才開始擦自己身上,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吳歲安嘶了一聲,低眸看了一眼淤青的地方,嘴角往下耷拉著,看著遠(yuǎn)處的夕陽,吳歲安第一次沒有著急的回家,就坐在那里。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楊善為什么和我說話,他和我說話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樣,在耍我,會不會和我玩了之后,就會突然和我說,“你上當(dāng)了吧,我就是在耍你,沒想到你這么天真,我怎么可能和一個小流浪玩?!?p> 但是后來我才知道他是真心想和我玩的,他這個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楊善,止惡揚(yáng)善,懲惡揚(yáng)善,我問他為什么會起這個名字,他說他的父母希望他以后可以做一名正直且善良的人,他還說,他的父親是一名緝毒警,但在執(zhí)行一次任務(wù)的時候,身中數(shù)槍,再也沒有站起來,變成了一個小盒子靜靜地躺在那里,成為了一名沒有姓名沒有家人的英雄。他來到這里也是因為這里對他們會比較安全。我和楊善走的越來越近,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不幸,我有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了?!眳菤q安眼角劃過一滴血淚,滴在了桌面上。
“楊善,你怎么樣?!眳菤q安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剛下課他便聽到了同學(xué)的碎言碎語,這才知道楊善被那群王八蛋堵了。
楊善站起身,低著頭把自己身上的印打干凈,抬頭看著焦急的吳歲安,嘴角帶著安撫的笑:“我沒事,你別忘了,我也是練過的,他們也不輕?!?p> “行了,別喪氣著臉,今天還是和奶奶去摘蘋果?”楊善走到吳歲安身邊,一只手勾著吳歲安的脖子。
吳歲安往后退了兩步,盯著楊善的雙眸:“楊善,我倆別玩了?!?p> 楊善哼了一聲:“我偏不,你放心,我真沒事,別忘了我的身份。”
“可是,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歲安,你聽我說,我不能見你這樣,還放手不管的,我媽知道我要是那么做,肯定會打我,我爸要是知道,指不定大晚上在夢里給我兩腳,你要相信,正義也許會遲到,但正義永遠(yuǎn)不會缺席?!眱扇艘贿呎f著話,一邊走出了這個死角。
“當(dāng)時因為楊善,學(xué)校確實開始嚴(yán)查,那些惡棍也老實了一段時間,那一段時間也是我最開心最放心的日子,我們兩個下學(xué)有時會去幫奶奶摘蘋果,有時會下地幫爺爺干活,還有我們也會大晚上去抓蛄蛹,好放松好開心,但直到楊善突然轉(zhuǎn)學(xué)離開,他們又卷土重來,不僅僅我開始了地獄般的生活,其他同學(xué)也重滔覆轍。
我們?nèi)ズ屠蠋熣f,老師也是說了兩句之后便沒了音信,我們?nèi)諒?fù)一日的備受煎熬,不過,總歸我在楊善的熏染下,會反抗,會幫助其他同學(xué)?!眳菤q安嘴角掛掛起一抹笑意。
“你膽肥了是吧,你不是說你爸給你買了最新款手機(jī),我讓你拿的手機(jī)呢?”
“我,我爸給我沒收了。”
“又騙我!”
吳歲安背著書包,路過小湖,聽到聲音,心里面還是很害怕,這已經(jīng)成了多年養(yǎng)成的習(xí)慣了,但是想到楊善,給自己鼓了鼓氣,背著書包直接沖了過去,閉著眼就撞了上去,聽著耳邊的污言穢語,吳歲安一把抓住地上的人,開始往外跑,兩人一直跑到村口,看到來來往往的人,才停了下來。
“你,你,誒,吳歲安,你等等我。我叫宋如沐。”吳歲安一直憋著的氣這才松開,渾身顫抖著,心臟也砰砰砰的跳著,異常激烈,他不知道這種情緒是興奮還是劫后余生的激動,但總歸是好的,松開那人的手腕,開始往家跑,聽到身后的喊聲,也沒停下腳步。
第二日,吳歲安毫不例外的被人拉到了小湖邊,被胳膊保護(hù)的頭還想著,這場狂歡什么時候會結(jié)束,爺爺估計還在地里等著自己干活,水還沒做上,等奶奶回來還能不能喝上熱水。
“呸,你真是有能耐了吳歲安?!?p> 聽到腳步聲離開,吳歲安才緩緩動了動身體,坐了起來,雙眸毫無波動的看著湖面:“還不知道楊善怎么樣,應(yīng)該比在這里好?!?p> 拿出書包里楊善給的濕巾,仔細(xì)的擦著上面的灰痕,又把自己身上擦了擦,這才起身回家。
連續(xù)幾日,吳歲安都是這么過來的。
這一日,吳歲安坐在教室中,沒有動,等了很久,發(fā)現(xiàn)還是沒人來,吳歲安這才開始收拾東西,背著書包出了教室,還是經(jīng)過湖面,只不過這次聽到的是求救的聲音,吳歲安站在了原地,腦海中一善一惡不斷打著架,楊善的聲音忽的從兩道聲音中傳來:歲安,你要相信,正義可能會遲到,但正義永遠(yuǎn)不會缺席。
咬了咬牙,直接沖了過去,發(fā)現(xiàn)求救的那人在湖里,身體一上一下,嘴中喊著救命,吳歲安腦中想也沒想,便直接把書包扔到了一邊,沖了下去。
吳歲安抓住喊救命的人,仔細(xì)一看是之前被要手機(jī)的那個人,宋如沐:“抓住我。”吳歲安抱著宋如沐,急道。
宋如沐見到是吳歲安,一直流著眼淚,聽話的抓著吳歲安,但到底還是人小,力量也不大,再加上不知道哪里來了一個硬東西,正好砸到吳歲安的頭上,砸出了一個大口子,在當(dāng)時的情況,吳歲安也沒什么感覺,但是在后面,只感覺自己身上的力量越來越小,腦子也開始有點混亂,虛虛的,強(qiáng)撐到離岸邊還有一百米就直接暈了過去。
“還是后面有大人去岸邊散步,才看到我們兩個,不過那個人只是溺水,再加上時間也不長救了過來,我呢,因為失血過多,沒救過來,那塊石頭正好砸到我后腦勺,一個大口子,但是因為在水里,又著急救人,根本沒意識到。我一直以為那個東西是不小心哪里掉的,我正好倒霉,后來才知道是有人故意的,正是那幾個惡人。
宋如沐他們一家人沒有選擇息事寧人,直接把那幾個惡人告上了法庭,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后來不了了之了,宋如沐一家也搬走了?!?p> “我走后,爺爺奶奶整日流淚,宋如沐他們都沒有辦法,更何況我的爺爺奶奶,看著他們?nèi)諠u蒼老,步履蹣跚,我恨啊,我恨啊姐姐?!?p> 看著吳歲安的魂魄又開始隱隱發(fā)黑,忘憂手中出現(xiàn)一把黑色油紙傘,隔空點了一下吳歲安的眉心:“放心。你所希望的會成真。如今喝下最后一杯,去投胎吧,你來世會很幸福。”
吳歲安頭腦恢復(fù)清明,看著對面一直面無表情的忘憂,笑著點了點頭:“我信姐姐。”
忘憂看著那一抹笑,左心房好像動了一下,看著吳歲安喝下后,魂魄緩緩消失,忘憂將其收起,打開油紙傘往外走,走出門后,手不自覺的摸了一下左心房,向來清冷淡漠的雙眸,帶了一絲驚疑,回頭,看著這座毫不起眼的房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撐著油紙傘慢慢離去。
少年雖深陷泥濘,卻依舊向他人努力訴說自己的堅韌。